江安縣高速路口。
趙鵬的手心全是冷汗。
“趙縣長,來了!”
身邊陪同的辦公室主任提醒。
遠處,幾道車燈朝這邊射來。
一列車隊,在警車的引導下,駛下高速。
趙縣長上前,在為首那輛車停穩時,站在了車門旁。
車門打開,下來一個中年男人。
他就是省環保廳副廳長,張明。
“您是張廳長吧?我是江安縣的趙鵬。”
趙縣長伸出雙手,想要去握張明的手。
“讓您和各位領導受累了,這么晚還趕路,我們江安縣的工作沒做好,給省里添麻煩了,我代表縣委縣政府,向您和督察組做深刻檢討!”
張明伸出手,和趙鵬一握。
“趙縣長,我們是來查問題的,不是來聽檢討的。”
“客套話就免了,帶我們去現場看看吧。”
直接去現場?連口水都不喝?
跟在趙縣長身后的幾名干部臉色都變了。
這架勢,是準備連夜開審啊!
“好,好!我們馬上就去現場!”
趙縣長忙點頭哈腰,親自為張明拉開后座車門。
“張廳長,您請上車。路上,我先跟您簡單匯報一下情況。”
曲元明交代過。
對方越是強勢,越是急著去現場,就越說明他們帶著先入為主的偏見。
這時候,任何辯解都會被視為狡辯。
唯一的辦法,就是順著他們,甚至比他們更急。
坐進車里,趙縣長直奔主題。
“張廳長,您要去看的那幾塊地,是我們江安縣的一塊心病,也是一塊爛瘡。我們心里有愧啊!”
趙縣長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舉報材料上說的,基本屬實。那幾家小化工廠、小電鍍廠,都是九十年代招商引資的產物。那時候,大家一門心思搞經濟,環保意識淡薄,確實留下了很多歷史遺留問題。”
“大概在七八年前,縣里就已經強制關停了這些企業。但是,關停容易,修復難。”
趙縣長嘆了口氣。
“我們不是沒想過辦法。三年前,我們委托省里的專業機構做過一次土壤修復評估。您猜猜,評估報告上的修復預算是多少?”
他沒有等張明回答,自己伸出三根手指。
“初步預算,一點二億。這還只是初步!后續的監測、維護費用,還沒算進去。一點二億啊,張廳長!我們江安縣一年的財政總收入,刨去人員工資、基本運轉這些剛性支出,能剩下幾個錢?去年,我們全縣可支配的財政收入,不到八千萬。”
他說著,恰好車子經過一片老舊的城區。
“您看。”
趙縣長指著窗外。
“這不是我們刻意給您看的,這就是我們江安縣的日常。”
“縣人民醫院的住院樓還是八十年代蓋的,一下雨就漏。”
“好幾所鄉鎮中學,孩子們冬天還在用煤爐取暖。”
“我們想修,想建,可哪一樣不要錢?”
督察組的另一位成員忍不住插話。
“財政困難,也不能成為污染不治理的理由。”
“國家對環保項目是有專項補貼和資金支持的,你們沒有申請嗎?”
趙縣長心里一緊:“申請了!怎么沒申請!”&l-->>t;br>“這位領導,我們每年都往市里、省里報材料。”
“環保的、農業的、扶貧的……材料堆起來比我都高!”
“可是,項目那么多,資金就那么點,一層層報上去,到了我們江安,還能剩下多少?”
“就拿東村的旅游開發項目來說,我們自己湊了錢,平整了土地,修了路,規劃方案做了十幾稿,請了省城最好的設計院。”
“我們想著,靠山吃山,發展綠色旅游,總是一條出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