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家主人可在?本官乃武政府巡察使,有些事想請要找他詢問。”罷,徐平掏出了一塊武政府大令。
聽聞此話,家仆趕忙躬身拜禮。“小的見過上官。老爺就在府中,諸位請隨小的來。”
片刻之后,孫家老爺于前廳之中接待了徐平等人,不但姿態很低,態度亦是非常和善。“諸位大人到訪,草民有失遠迎,還望大人恕罪啊。”
徐平微微笑道:“孫家主重了。本官此來,是想問下賦稅之事。”
一聽是賦稅之事,孫家主頓時眉頭舒展。對于他們這種人而,錢從來都不是問題,何況他本就從未逃稅過。“大人,不妨直說。草民定然知無不,無不盡。”
徐平點了點頭。“孫家主,溧陽這些年的秋收納糧,情況如何?下面鬧得兇嗎?”
這個問題倒是把孫家主問住了。并非不知,而是奇怪。這是內政,武政府的巡察使管這個做甚。不過話雖如此,他還是耐心的回道:“大人有所不知。溧陽也好,溧陽附近的郡縣也罷,已經多年未有大規模民間鬧事了。
糧賦充足,官衙自然無需下鄉收糧。不下鄉,百姓自然也就沒什么可鬧的。”
對方的表情神態不似作偽,徐平反而微微愣神。“如此說來,瑜州當頗為富庶。可瑜州歷來貧苦,全國皆知,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孫家主眉頭微皺。“大人。瑜州貧苦與納賦繳糧并無直接關系啊?再窮也得遵守國法不是,拒不納糧可是要殺頭的。”
黃世安知道自己要來,那么定然也與當地的商賈有過串聯。不過秋收納糧事關重大,涉及到的人數不勝數,欺瞞是顯然不可能的。“本官聽聞刺史大人讓你們主動幫百姓攤賦,可有此事?”
徐平的這個問題不好回答,這是個不符合邏輯的問題。若說不是,那是瞎扯,隨便打探便可知曉。若說是,那么理由呢?白白掏錢給百姓攤賦,說出去誰信啊。
可事實卻是如此。整個溧陽與其周邊的郡縣,每年納糧就是由他們這些人來掛名分攤。
刺史府出大頭,他們出小頭,百姓再出剩下的那一部分。納糧壓力小了,百姓自然也就不鬧事了。而糧繳足了,府兵自然也不用再下去搶糧。
但是這個問題沒辦法回答。攤賦的錢從哪里來的?說自己掏的,沒人信。說刺史府給的,那刺史府哪來的錢?
徐平到來之前,黃世安確實召集了當地的士紳富豪談過。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他們知道。對于納糧,按對方的說法就是一口咬死,徐平信不信,不用管。
想到此處,孫家主老臉有些微顫。“回大人話。我等均為瑜州人士,家鄉貧瘠,百姓艱難。刺史大人號召我等主動分擔,我等自然不好回絕。何況,些許錢財,全當為了后世兒孫積德。”
徐平眉頭一緊,嘴角微微抽扯。“孫家主莫不是當本官傻子?這話,你自個兒會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