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聲中一歲除。
歲月長河從不為人的意志而停留,滾滾向前。
過了子時,這座龐大屹立著的帝國,便正式進入了承和二十一年。
大寧乾安城,今夜無宵禁。
就在新年的鐘聲敲響之際,整座京城都歡騰起來,爆竹聲起,煙火漫天。
對于新一年的期待與喜悅,讓大寧的百姓們短暫從爆發半年的戰爭陰影下脫離,盡情享受這個歡樂的日子。
今日,皇帝賜宴群臣,在大殿上,出現了一個群臣無比陌生的身影。
只有幾位老大人認出了他,看著那人不再年輕的容貌,都是一陣唏噓,感慨時光流逝。
那道身影,穿著蟒袍,高大而威武。
跟在皇帝身后,走在太子之前。
“是三殿下!”
今夜,有太祖時期致仕的老臣被請來入宴,共慶佳節。
老眼昏花的他拄著拐杖,高聲喊道。
“老孟,你老糊涂啦,還他娘活在先帝一朝呢?
現在還能叫三殿下嗎,這是祁王爺!”
“對,對,是祁王爺啊。”
“祁王爺,二十年了……”
殿內,一片嘩然。
世人皆知,在歷經半年之久的寧魏國戰中,最為重要的轉折點,便是祁王爺十萬遼東鐵騎入北蠻,五萬精騎劍指云京城,火燒巫神山,奠定了此次國戰勝利的基礎。
祁王爺,何時回的京城?
“臣等,參見陛下——”
皇帝坐在御座前,抬手道:“眾卿免禮。”
“謝陛下。”
眾臣紛紛起身,入座。
太子坐在了皇帝下方的幾案前。
坐在右側的武將們,極為自覺地各自往后挪了挪,將右側為首的位置,留給了方立下了不世之功的祁王爺。
祁王坦然入座。
整個過程中,他沒有與任何臣子有過任何形式的交流,仿佛只是坐下吃個飯,僅此而已,冷漠堅硬如一塊頑石。
皇帝目光掃過殿內的臣子們,臉上出現一抹笑意。
“今夜除夕,祁王回京,朕與諸臣工同飲,共慶大破北蠻之功!”
“飲勝!”
……
宴會散的很快。
皇帝知道下面那些臣子們一個個都急著回家,和家人們一起過年,早就不愿意陪他在這宮里繼續耗著了。
對此,皇帝很是善解人意,大手一揮,讓他們把沒吃完的飯菜打包帶走,回家吃去吧。
隨后,皇帝、祁王,太子,三人向養心殿走去。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家宴。
皇帝和祁王在前,李澤淵恭恭敬敬地走在最后,目不斜視。
按理說,他是君,祁王是臣,本該他走前面才是。
可又有誰在乎這個理呢?
皇帝不會在乎,祁王這個手握十萬遼東大軍的王爺不會在乎,就連李澤淵自已都不在乎。
若是自已此時指著祁王,直接道:王叔,你是臣子,你應該走我后面。
那皇帝都得懷疑自已讀書讀傻了,連夜詔老二入京,繼承他的太子之位了。
想到這里,李澤淵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皇帝和祁王側頭看了他一眼。
李澤淵連忙收斂表情,重新換上他那嚴肅模樣。
“老三啊……”
“大哥。”
祁王應道。
“今夜……應當是你第一次見她吧,心中可曾緊張?”
皇帝問道。
祁王走在皇帝身旁,落后半個身位,道:
“倒也還好,三弟知曉大哥一直待她視如已出,知曉她過得很好,三弟心里很是安穩。”
李澤淵有些疑惑,不知父皇與祁王叔在說什么。
第一次見誰?
視如已出?
李澤淵發現,自已好像聽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他埋頭向前走著,將兩只耳朵高高豎起。
“嗯,這丫頭如今年紀也大了,過了年就是二十一歲,早就到了招婿的年紀。
娘一直催著我,給她挑選著,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年輕人。
老二那家伙也覺得他姐姐是大姑娘了,都把親事問到了吳魏頭上,就是那金吾衛中郎將,在定北關,你應當見過他。
那也確實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年紀輕輕,戰功彪炳,又是個踏實的。
這天底下,優秀的年輕人其實當真不少,江山代有才人出。
只是,丫頭好像沒一個喜歡的。
雁兒也給她提過幾次婚事的事情,可那丫頭性子倔,與……她娘一樣,就認死理。
我便想著……不嫁便不嫁了,咱們李家那么大的家業,還不夠養活她一個小丫頭不成?”
皇帝的聲音很緩,自稱也將朕改成了我,在親兄弟面前,他似乎也不想活得那么累,如尋常田漢一樣,嘮著家常。
祁王靜靜地聽著,嘴角也噙上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