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位中國南極科學考察隊的隊員,591個分布在全國各地的家庭或工作單位。
有些城市比較集中,比如北京、上海、深圳等,光是一個海洋局宿舍大院,老沈就在其中完成了幾十位隊員家屬的采訪。
但更多的故事需要他跋山涉水,用最原始的徒步方式去探尋,去體味,去記錄。
長長的“目標清單”終于來到了末尾,老沈把最后一站定在了自己的家鄉——嘉陵江邊美麗的山城。
他確實懷了私心,一路的走南闖北讓這個已過中年的老記者無法克制地泛起了鄉愁,想念江畔鱗次櫛比的吊腳樓,想念人潮涌動的解放碑,想念總是吆喝著爬坡上坎的棒棒軍。
旅途即將結束,老沈想找個地方歇歇腳,不是那個已經熟稔的北京城,而是記憶深處長滿青苔的蜿蜒山道。
按他心里的說法,就是“該回去看看媽媽了”。
菜園壩火車站的站臺上,乘客們步履匆匆,碎花白裙的時尚姑娘牽著可愛的小女孩,那娃娃四五歲的模樣,正是最古靈精怪的時候,看到老沈背著相機便主動揮手打起了招呼,甚至最后還擺出了拍照的姿勢。
老沈沒有掃興,選景,馬步,調焦,按動快門。
在小女孩崇拜的目光中向她的媽媽要了郵編地址,而后兩人用小拇指拉鉤,老沈許下了照片沖洗好后一定把它寄過來的諾。
告別了這對偶遇的母女,老沈決定先去把正事辦了。
今天的采訪對象是南極洲考察隊氣象班的一位資深隊員,他的家就在七星崗下的三八街,這里過去叫保局院,街道和房屋依山勢修建,高低錯落,灰墻黑瓦,是典型的老重慶建筑風格。
由于自己就是“本地人”,所以老沈這次并沒有像去其他地方那樣“申請援助”,全靠一條腿穿過復雜多變的爬坡階梯,試圖靠著門牌和路人的指引來尋找目標。
“哦,你說糧油店的老余家啊,在東面,你沿著這條路不要打彎,大概十幾分鐘就能到。”
重慶果然是個手里有地圖也會迷路的城市,老沈在看著不大的幾條街道里轉了好幾圈,結果發現走回了原點,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求助路邊正在休息的棒棒。
沒有人比這些日復一日挑著扁擔走街串巷的棒棒更了解山城,果不其然,老沈只是略微描述,對方就直接脫口而出,指著前路一頓筆畫,最后精確點出了最佳路線。
風吹雨淋讓棒棒的皮膚抹上了醬油般的黑色,他應該是想著保持笑容,但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很難說有多么好看。
但老沈可不在乎那些,緊緊握住棒棒的手表達感謝,那皮膚傳來的粗糙感是勞動者的勛章,也是他兒時記憶里父親的模樣。
又是用膝蓋來挑戰坡道的一番努力,老沈終于看到了腦子里已經默念了無數遍的門牌號,清爽的小屋,整潔的門面,一看便知道主人每天都在打理。
他整理了自己的衣裝,隨后伸手敲門,三下為限,安靜等待,直到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響,一張預料外年輕的臉龐從中探了出來。
“您……您好,請問這里是王烈文教授的家嗎?”
老沈努力回憶著出發前才看過的資料,心想王教授不是應該只有妻子這一位家屬嗎?怎么會又多個女兒來?而且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分明就是懷孕了啊。
“啊,您是新華社的沈記者吧,學校前兩天提過采訪的事情,抱歉抱歉,都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王烈文的妻子胡菁。”
胡菁一邊寒暄一邊讓開了進屋子的路,客廳同樣被收拾得一塵不染,各種新奇的原木擺設給房間增添了不少趣味,看起來并不像一位大學教授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