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服下丹藥,精純的藥力化開,身上的傷勢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蒼白的臉上也終于有了一絲血色。
江迷霧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首先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同伴,目光逐一掃過,確認大家都還活著,這才松了口氣。
這時,郁仙蹲在地上,指尖輕輕拂過那層厚厚的劍粉,琥珀色的眼眸泛起水霧:“它們……直到最后,都在守護我們。”
她的指尖微微顫抖,瞳孔里盛滿了無盡的哀傷與一種近乎虔誠的敬意。
自幼經歷的苦難與冷眼,讓她對世間任何一絲善意與溫暖都格外敏感,也格外珍惜。
這些劍,它們并非生靈,沒有語,卻在最后時刻,以一種決絕無比的姿態,回應了劍主的召喚,用自己最后的殘軀為他們筑起了生命的壁壘。
這種被毫無保留地、義無反顧地保護的感覺,像一道暖流沖垮了她心中某處冰封的堤防。
一滴晶瑩的淚珠無法抑制地滑落,無聲地滲入銀色的粉末之中。
墨妍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別太難過,我相信,對于這些劍而,能在沉寂了無盡歲月后,于最后一刻綻放鋒芒,履行守護之職,它們亦是‘心’甘情愿的。”
她頓了頓,望向那無盡的劍粉,眼神悠遠:“劍之存在,或為殺伐,或為守護。于寂滅中尋得意義,在崩碎時踐行大道,這何嘗不是一種圓滿?”
“它們并非逝去,而是以另一種形式,將守護之念銘刻于此間天地。這份重于山岳的情義,我們銘記于心,化作前行的力量,便是對它們最好的告慰。”
郁仙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墨妍,用力地點了點頭,將那份沉重的感動與悲傷,深深埋進了心底。
墨妍深吸一口氣,看向眾人,語氣轉為凝重:“此地不宜久留,赤炎宗的人全軍覆沒,他們宗門內必有感應,很快就會派更厲害的人來此。我們必須立刻離開葬魂峽谷,找個安全的地方再從長計議。”
眾人皆點頭贊同,相互攙扶著起身。
他們先是順利的找到了魂嬰果,隨后迅速離開了這片殘破的峽谷,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之中。
經過近半個時辰的謹慎行進,他們找到了一處相對隱蔽、氣息也較為平和的密林深處,這才稍稍放松下來,進行短暫的休整。
就在這時,江迷霧看著手中的夙興劍,眼中閃過一絲不舍,但還是鄭重地將其遞向鹿聞聲:“二師兄……劍……”
劍是由二師兄煉化而成的,應該,屬于二師兄。
夙興劍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意圖,發出一聲輕微的嗡鳴,它自動從江迷霧微微松開的手心飛起,繞著他輕盈地飛了一圈,最后溫順地懸停在他手邊,用劍柄輕輕蹭著他的手指,仿佛在表達對他的依戀。
鹿聞聲的手僵在半空,愣了一下,隨即釋然地笑了。
他腦海中,炎老蒼老的聲音帶著無比的感慨:“神物有靈,自擇其主。煉化不過是修補了它的軀殼,如同給一件絕世寶衣縫好了扣子。但真正賦予它靈魂、讓它甘愿臣服并綻放光芒的,是你四師弟守護所有人的至純劍心與無上劍意。此劍,已與他性命交修,血脈相連,旁人,再無法驅使分毫了。”
鹿聞聲其實本就未有占有之心,他心中有個清晰的直覺,夙興劍與江迷霧之間有著天然的羈絆,本就該屬于他。
他只是想拿過來好好端詳研究一下這絕世神兵而已。
看著夙興劍那“戀主”的模樣,鹿聞聲無奈地笑道:“四師弟,這劍是認準你了,我可搶不走。它屬于你,也只會屬于你。”
江迷霧一怔:“可是,它是你……”
“不,”鹿聞聲語氣異常堅定地打斷他,眼中沒有絲毫芥蒂,只有滿滿的欣慰與坦然,“我不過是重鑄了它的劍身,但真正喚醒它沉睡十萬年劍魂,得到它認可的,是你江迷霧!是你在最后關頭那不惜自身、也要守護所有人的堅定劍心!”
蕭星塵也重重點頭,“二師弟說得對!四師弟,這夙興神劍,合該是你的,只有你,才能發揮出它真正的威力,我們只會為你高興,絕無半分嫉妒。”
墨妍、鐵峰、郁仙和蘇渺渺都用力地點頭,目光清澈而真誠,里面沒有絲毫的貪婪與嫉妒,只有最純粹的認可、支持與為他而感到的驕傲。
江迷霧感受著夙興劍傳來的親昵、依賴和雀躍情緒,又看向周圍這一張張歷經生死、寫滿真誠的臉龐,一股滾燙的暖流猛地沖撞著他的心扉。
他不再推辭,重重點頭,將夙興劍緊緊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信任與責任。
就在他與劍的感應達到前所未有的融洽時,腦海中忽然毫無征兆地閃過幾個極其破碎、模糊的畫面——尸山血海的古老戰場、一聲充斥著絕望與不甘的震天龍吟、一道模糊不清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恐怖魔影……
一股蒼涼、悲壯而又沉重的情緒猛地涌入他的心間,讓他一陣微微眩暈,臉色又白了幾分。
“夙興……你的過去,究竟背負著什么?”他在心中默然發問。
神劍在他手中輕輕顫動著,回應他的,卻只有一片深沉的沉寂哀傷。
與此同時,遙遠的赤炎宗。
“元昊的魂燈……熄滅了?”蘊含著無盡怒火與難以置信的咆哮猛然震動了整座殿宇,恐怖的威壓讓梁柱都簌簌作響。
赤炎宗宗主柳鷹,死死盯著眼前代表親傳弟子趙元昊的本命魂燈已然熄滅了,他雙目瞬間變得赤紅如血,狂暴的煉虛巔峰威壓毫無保留地席卷開來,令殿外守衛的弟子瑟瑟發抖,幾乎要跪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