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胸的黑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對抗著那億萬怨念聚合體無聲的精神沖擊。
意識像被投入冰海漩渦,無數充滿惡意的低語、破碎的記憶、扭曲的感知碎片,試圖撕碎我這片剛剛穩固的“平衡”。
但“源初之印”與那些強行塞入的規則知識構筑的壁壘,遠比這些無主的怨念更加冰冷、堅固。
沖擊如同海浪拍擊礁石,喧囂,卻無法真正撼動核心。
我只是懸浮在原地,黑洞旋轉,將那些精神污染一一吞噬、湮滅,化為維持自身旋轉的微不足道的燃料。
怨念聚合體們似乎意識到精神沖擊無效,它們那不斷變幻的形體開始凝聚,化作一道道漆黑的、帶著腐蝕性能量的陰影箭矢,如同蜂群般,從四面八方朝我激射而來!
物理與能量層面的攻擊。
我抬起右手。
不是格擋,不是反擊。
只是對著前方虛空,輕輕一劃。
動作帶動了周圍空間的微觀粒子,遵循著“知識”中某種最優路徑的振動。
嗤——!
一道極細、幾乎不可見的空間褶皺,如同無形的刀刃,在我面前瞬間形成、延展。
那些激射而來的陰影箭矢,在撞上這道空間褶皺的瞬間,不是被擋住,也不是被彈開,而是……被“偏轉”了。它們的軌跡發生了極其細微、卻恰到好處的改變,如同光線穿過棱鏡。
結果就是——
咻!咻!咻!
密集的破空聲(在真空中本不該存在,但能量摩擦空間產生了詭異的波動)中,絕大部分陰影箭矢互相碰撞、湮滅!少數幾支擦著我的身體掠過,也被周身那無形的力場輕易化解。
怨念聚合體們的攻擊再次徒勞無功。
它們發出更加狂躁、卻依舊無聲的嘶鳴,形體扭曲得更加劇烈,似乎準備發動更強大的攻勢。
但我的“目光”,已經越過了它們,投向了那片絕對黑暗的中心,那個緩緩搏動的巨大輪廓。
與“鑰匙”同源的、微弱而破碎的氣息,正是從那里散發出來。
必須進去。
意念驅動。
我不再理會周圍那些躁動的怨念聚合體,身體再次向前“滑行”,目標直指黑暗中心。
怨念聚合體們像是被激怒,瘋狂地撲了上來,試圖用身體阻擋,用能量侵蝕!
我左胸的黑洞猛地一脹!
一股無形的、帶著絕對“排斥”意味的力場以我為中心轟然擴散!
不是攻擊,是宣告。
宣告此路……不通。
那些撲上來的怨念聚合體,在觸碰到這股力場的瞬間,如同撞上了一堵絕對光滑、無法逾越的墻壁,形體猛地一滯,然后被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推開、彈飛,在虛空中翻滾著,發出無聲的憤怒咆哮,卻再也無法靠近我周身十米之內。
我如同劈開黑潮的利刃,毫無阻礙地“滑”入了那片絕對的黑暗。
進入黑暗的瞬間,所有的感知都變了。
光消失了。聲音消失了。甚至連左胸黑洞與外界能量的微弱交換感也消失了。
只有一片純粹的、粘稠的、仿佛連意識都要被凍結的“無”。
而且……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我的“滑行”停止了。不是主動停下,而是某種……規則層面的阻滯。
我嘗試抬起右手。
動作……很別扭。不是沉重,是……不協調。仿佛大腦發出的指令,與身體執行的動作之間,產生了某種極細微的、但確實存在的……延遲和錯位?
我“看”向自己的右手。
在絕對的黑暗中,本該看不見任何東西。但我左胸的黑洞微微脈動,散發出一種非光的“感知波”,勾勒出周圍的輪廓。
然后,我愣住了。
我看到……我的右手,抬起來了。
但……它抬起的動作,與我意念中“抬起右手”的指令,是……鏡像的?!
我想象中應該是手掌向上抬起,但“看”到的卻是手背向上?不,不僅僅是方向,是整個動作的軌跡,肌肉發力的順序,都像是……在照鏡子?
我嘗試移動左腳。
意念:向前邁出。
感知中:左腳向后移動了半步。
我嘗試轉頭看向左側。
感知中:我的視線轉向了右側。
……
整個空間,不,是整個“存在”于此的規則,都是……鏡像的?!
就連左胸那個黑洞的旋轉方向,在感知中也變成了逆時針?(它原本是順時針嗎?我不記得了,但這種“相反”的感覺無比清晰和別扭。)
那些強行塞入的“知識”開始瘋狂刷屏,試圖解析這異常的空間規則。反饋回的信息支離破碎,充滿了矛盾和數據溢出。
空間坐標軸反轉……確認。物理常數局部異常……部分失效。因果律呈現鏡像表征……邏輯鏈斷裂……警告!認知與感知出現嚴重偏差!存在迷失風險!
迷失?
我嘗試調動那些“知識”,尋找應對這種鏡像規則的方法。
但反饋回來的方案,大多是基于“正常”宇宙規則的推導,在這個一切顛倒的世界里,顯得漏洞百出,甚至自相矛盾。
我就像一個習慣了右手寫字的人,突然被扔進一個必須用左手的世界,連最基本的走路、抬手都變得無比艱難和充滿不確定性。
就連與那“鑰匙”碎片的微弱共鳴,在這個鏡像空間里,也變得飄忽不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方向感徹底混亂。
我僵在原地,不敢再輕易移動。每一次錯誤的動作,都可能引發體內那精密“平衡”的連鎖崩潰,或者觸發這個鏡像空間未知的危險。
絕對的黑暗,鏡像的規則,飄忽的共鳴。
仿佛陷入了一個精心布置的、針對我這種“規則依存體”的……陷阱。
就在這時——
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在我“前方”(感知中的前方,實際可能是后方?或者左側?)的黑暗中,緩緩凝聚。
他看起來像是一個穿著古老宇航服的人類男性,但宇航服破舊不堪,面罩布滿裂痕,露出后面一片深邃的、沒有五官的黑暗。他手中沒有武器,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與這片鏡像的黑暗融為一體。
“‘鑰匙’的尋求者。”
一個聲音,直接在我意識中響起。聲音沙啞,干澀,仿佛很久沒有說過-->>話,帶著一種非人的空洞感。
“你感受到了嗎?‘鏡’的領域。”他(它?)緩緩抬起一只手,動作在感知中依舊是鏡像的,別扭無比,“在這里,一切都被翻轉。你的認知,你的力量,甚至你的……存在本身。”
他的“目光”(如果那面罩后的黑暗能稱之為目光的話)似乎穿透了我別扭的姿勢,落在左胸那逆向旋轉的黑洞上。
“想要碎片?可以。”他干澀的聲音帶著一絲詭異的蠱惑,“打敗我。或者……適應‘鏡’,看穿‘鏡’,成為‘鏡’的一部分。”
打敗他?在這種連抬手都別扭的狀態下?
適應“鏡”?如何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