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氣朗,歙州大營沖天的操練喊殺之聲,與軍器監晝夜不息的錘鍛巨響,卻給這片江南的碧空,平添了三分肅殺,七分鐵血。
當歙、饒二州被這股戰爭的陰云籠罩時,百里之外的撫州,亦是喧囂鼎沸,未曾有過片刻的安寧。
只是,撫州的喧囂,無關乎開疆拓土的雄心,而源于一場更血腥、更令人齒冷的內部清洗。
不久前那場聲勢浩大的“清君側”,在天下人眼中,不過是一場虎頭蛇尾的鬧劇。
危全諷以雷霆萬鈞之勢出兵,最終卻在那位年輕刺史劉靖鬼神莫測的手段面前,撞得頭破血流,狼狽退回,淪為江南各路節帥茶余飯后的笑柄。
然而,當硝煙散盡,江西各方勢力撥開迷霧,重新審視這盤棋局時,才驚駭地發現,危全諷這位看似最大的輸家,實則攫取了僅次于劉靖的巨大利益。
他用一場恰到好處的“慘敗”,完成了自已想做卻一直沒有名目去做的事情。
彭玕叔侄,其麾下兩萬精銳在吳鳳嶺一役中灰飛煙滅,埋骨青山。
經此一役,彭氏根基盡毀,勢力一落千丈,如今只能龜縮在袁、吉二州的老巢之內,惶惶不可終日。
鎮南軍節度使鐘匡時,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不僅丟了物阜民豐的饒州,麾下重新募集的鎮南軍也在那場慘烈的守城戰中傷亡慘重,十不存一。
戰后雖勉強收攏殘部,可軍心士氣早已不復當年之威,只能勉力維持著洪州府城豫章郡周邊那點可憐的體面。
反倒是那個主動挑起戰事,又狼狽退兵的危全諷,在退回撫州之后,終于向世人展現出了他身為“江左五虎”之首的真正面目。
對敵人狠,對自已人更狠!
那份隱忍與毒辣,讓所有輕視他的人都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他退回撫州帥帳的第一件事,并非安撫士卒,亦非犒賞三軍。
而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麾下所有偏將校尉之面,以“妖惑眾,動搖軍心,致使大軍慘敗”為由,聲淚俱下地痛斥其胞弟危仔倡。
他辭懇切,情真意切,仿佛戰敗之責全在危仔倡一人。
隨即,他不給危仔倡任何辯解的機會,以兄長之名,以家族大義為壓,強行收繳了危仔倡的兵符與將印,將那兩萬多剛剛從戰場上逃回、驚魂未定的殘兵敗將,盡數收歸已用。
危仔倡,這位曾經與兄長齊名,同樣位列“江左五虎”的悍將,在兄長的眼淚與咆哮聲中,一夜之間,從一方統帥淪為了兄長帳下的一個有名無實的閑人。
他怔怔地看著兄長那張悲痛欲絕的臉,心中卻是一片冰涼。
他明白,從今往后,他不過是兄長圈養起來的一面旗幟,一個用以安撫舊部的活招牌罷了。
緊接著,危全諷更是展現出驚人的手腕,他以“痛定思痛,統一調度,共御外敵”的名義,派遣自已的心腹大將,率領剛剛收編的軍隊,浩浩蕩蕩地進駐了胞弟危仔倡原本的治下——信州。
美其名曰“代為守護”,實則已是鳩占鵲巢。
短短半月之內,信州上下,風云變色。
從輔佐州事的別駕、長史,到掌管各曹的參軍、主簿,所有危仔倡過往安插的心腹舊部,或被一紙文書罷黜還鄉,或在歸家途中遭遇“山匪”被離奇暗殺,或被尋了個貪贓枉法的由頭投入大牢,秋后問斬。
一個個只聽命于危全諷一人的官吏,帶著得意的微笑,走馬上任。
一統江西的夙愿雖被劉靖中道截斷,可危全諷卻借此機會,兵不血刃地平白多了一州之地和兩萬大軍,其實力不減反增。
至此,他已然成為江西境內,唯一還能與坐擁歙、饒二州的劉靖分庭抗禮的龐然大物。
最新的軍報源源不斷地飛入歙州刺史府的書案之上。
上面的蠅頭小楷,用最詳盡的筆觸,描繪著危全諷的每一個動作。
他正在信州與饒州的邊境線上,強行征召了數萬民夫,不分晝夜地挖掘深達一丈的壕溝,修筑高達三丈的堡壘。
那一道沿著丘陵與河道不斷延伸的防線,盤踞在劉靖的臥榻之側。
無聲地宣告著,戰爭的喘息期,隨時可能結束。
十日后,兩騎快馬自廣陵方向絕塵而來,馬蹄踏碎了歙州清晨的薄霧,也帶回了關于江南另一大勢力——淮南楊氏最關鍵的情報。
使者許龜與青陽散人,一齊歸來了。
一份用大紅綢緞精心包裹的崔氏禮書,與一份用蠟丸嚴密封裝的詳盡密報,被同時呈入了刺史府最深處,那間決定著無數人生死的書房。
次日清晨,一道命令從府中發出。
出使淮南有功,隨行百名玄山都牙兵,人人賞錢十貫;主使許龜,賞錢五十貫。
賞賜不可謂不厚,但所有人都明白,這只是明面上的嘉獎。
真正有價值的,是那份無人知曉內容的密報。
關于那份密報,除了別駕胡三公、長史張賀等寥寥數位心腹重臣被召見密談之外,府內再無人知曉其詳。
是夜,月隱星稀,刺史府后宅書房之內,卻是燈火通明。
劉靖端坐于主位,手中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玉佩,靜靜地聽著青陽散人的稟報。
他的面前,青陽散人正襟危坐,將他在廣陵城中的所見所聞,一樁樁,一件件,娓娓道來。
“主公,如今的廣陵,是一座建立在浮華與恐懼之上的危城。”
青陽散人呷了一口案幾上的熱茶,潤了潤有些干澀的喉嚨,神情之中帶著一絲凝重與洞察。
“秦淮河上,依舊是畫舫如織,笙歌徹夜,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可畫舫之外,岸邊的酒樓里,那些富商大賈的笑容卻無比僵硬。”
“他們看似在推杯換盞,談笑風生,可眼角的余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街上往來巡邏的黑云都甲士。”
“生怕那些甲士腰間的佩刀,會毫無征兆地落在自已的脖頸上。”
“那些黑云都甲士,皆是徐溫的爪牙。”
“徐溫此人,城府極深。”
青陽散人回憶著在廣陵的種種細節,繼續分析道:“他弒主上位,名不正不順,如今雖以‘監國’之名掌控一切,實則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對方看似大權在握,可這權力的根基,卻脆弱得仿佛沙上之塔。”
“貧道此行,特意拜訪了數位淮南舊臣。”
“如那位以勇悍聞名的悍將朱瑾,他曾是楊行密麾下第一猛將。如今他府邸深邃,守衛森嚴,看似對徐溫俯首帖耳,百依百順。可貧道觀其行,見他獨處時,總是反復摩挲著楊行密昔日所贈的那柄寶刀,那眼神,不像臣服,倒像一頭被暫時困在籠中的猛虎,隨時都可能掙脫束縛,擇人而噬。”
“還有那貪財如命的賈令威,貧道以饒州商路之利誘之。他嘴上大罵主公您是竊據饒州的國賊,語間滿是對淮南的忠誠,可他眼中閃爍的貪婪之光,卻比任何語都要真實。”
“這種人,心中只有利益,沒有忠誠。只要價碼合適,他今日可以為了利益出賣楊氏,明日便可以為了更大的利益,毫不猶豫地出賣徐溫。”
“最關鍵的,還是那位在淮南士林中威望極高的嚴可求。與他談論天下大勢之時,他雖辭閃爍,但從他談及‘大義’與‘活路’時的神態來看,他對徐溫那場所謂的‘禪讓’之舉,心中是極為不滿的。”
“他是在等,等一個能真正掃清寰宇,讓天下百姓看到希望的人出現。他這樣的人,才是徐溫心頭最大的隱患。”
“所以。”
青陽散人放下茶盞,目光灼灼地看著劉靖,做出了最終的結論。
“徐溫的根基,遠比我們想象的要脆弱。他北有朱溫虎視眈眈,東有錢镠枕戈待旦,內部更有劉威、陶雅這等實力派元老陽奉陰違,人心不附。”
“他現在最怕的,就是一個‘亂’字!他比任何人都需要穩定!”
“因此,他接下了我們釋放的善意,默認了我們對饒州的占領。因為他需要時間,至少三到五年,來慢慢消化他強行吞下的權力,清洗異已,穩固地位。而這三五年,便是主公您……積蓄力量,一飛沖天的黃金時機!”
兩人就廣陵的局勢,反復推演,商討了近一個時辰。
從徐溫的性格弱點,到淮南諸將的派系利益,再到將來可能利用的每一個突破口,都一一剖析。
劉靖注意到,青陽散人雖然精神依舊矍鑠,但眼角眉梢,已然帶上了一絲難以掩飾的疲色。
畢竟是長途跋涉,歸來后又未曾歇息,便立刻被自已召來密談至今。
想到此處,劉靖主動止住了話頭,站起身,親自為青陽散人續滿茶水,溫聲道:
“先生此行,勞苦功高。今日之事,便議到此處吧。”
“廣陵的棋局,非一日之功。先生還是早些回去歇息,養足精神,日后,還有更多需要先生運籌帷幄的地方。”
青陽散人聞,心中一暖。
他本還想將一些細節再做補充,可見主公如此體恤,便也不再堅持。
他起身長揖一禮,笑道:“主公重了。能為主公分憂,是貧道之幸。”
“那貧道,便先告退了。”
送走青陽散人,劉靖獨自在書房內靜坐良久,直至窗外傳來三更的梆子聲。
他才緩緩起身,走到那巨大的輿圖前。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廣陵”二字上。
“三到五年……”
……
而在刺史府的深宅大院之內,一場關乎天下格局的密談正在進行之時,歙縣城南那片低矮破敗的貧戶區里,一幕延續了千百年的悲劇,正無聲無息地上演著。
坊市的喧囂漸漸散去,兩道身影,如同捕食的鬣狗,悄無聲息地溜進了一條最偏僻的巷弄。
他們是縣衙的稅吏,卻是那種花了錢捐了前程,專在律法邊緣撈油水,見不得光的“陰吏”。
刺史大人推行兩稅法,明面上廢除了所有苛捐雜稅,可對他們而,這無異于斷了財路。
但他們總有辦法。
刺史大人只說廢除,可沒說要把以前的舊賬一筆勾銷。
“快點,老三,磨蹭什么!”
其中一個尖嘴猴腮的稅吏催促道。
被稱作老三的胖吏,一邊走一邊警惕地四下張望,壓低聲音道:“我說獾子,咱們真要干?”
“這片兒今天可是歸那姓李的書生巡查,那家伙可是油鹽不進,看我們跟看仇人似的,要是被他撞見……”
“怕個屁!”
獾子不屑地啐了一口:“他一個窮書生,懂個屁的規矩!我們這是在‘辦舊事’,追繳前朝舊稅,他敢管?”
“再說了,就這窮巷子,他那穿著新靴的腳肯踏進來?”
話雖如此,他的動作卻也輕了許多。
他們都知道,如今風聲緊,刺史府新設的那個“勸農都”,如同幽靈一般,四處游弋,專抓他們這種“辦舊事”的。
而更可怕的,是身邊那些新來的同僚。
那些通過刺史府考試上來的“新吏”,一個個自命清高,恨不得立刻抓到他們這些花錢買官的老油條的把柄,好去刺史府邀功請賞,踩著他們的尸骨往上爬……
獾子越想越是煩躁,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娘的,莫要想了!正因為那些人盯著,咱們才要速戰速決!”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不再猶豫,對著巷子盡頭那扇搖搖欲墜的柴門,使了個眼色。
兩人立刻心領神會,一左一右,猛地一腳踹了上去!
“砰!”
那本就腐朽的柴門,應聲而倒。
屋內,正在給孫女喂著稀粥的老農王四,看到闖進來的兩個煞神,嚇得渾身一哆嗦,手中的破碗摔在地上,碎成幾片。
他下意識地張開雙臂,將身后那個同樣嚇得面無人色的孫女,死死護在身后。
獾子見狀,不怒反笑,抬腳碾過地上的碎瓷片,發出一陣刺耳的“咯吱”聲。
他蹲下身,看著地上那點可憐的米粒,嘖嘖有聲。
“喲,手抖了?可惜了這碗粥啊,老東西。你孫女怕是好幾天沒見著米粒了吧?”
這句輕飄飄的調侃,比任何辱罵都更惡毒。
老三則立刻堵在門口,警惕地朝巷子外望了望,確認無人后,才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接道。
“行了獾子,別廢話!老東西,我勸你別哭喪著臉,也別想著喊人。”
“刺史是仁慈,可你欠的,是前朝的舊稅!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認!今天要是再湊不齊,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這丫頭片子拎出去,賣給過路的人牙子!”
王四聞,渾身劇震。
他一把將自已的孫女推向后門,自已擋在兩人面前。
去年大旱,收成不及往年三成,交完地租,剩下的糧食連冬日都熬不過去。
他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和一個不滿七歲的女娃,兩個人頭,兩份丁稅,這稅,比他的命還重!
“官爺……求求您……刺史大人已經免了丁稅……去年的……能不能也……”
“放屁!”
獾子啐了一口,“新法只管以后!舊賬就不是賬了?少他娘的廢話!拿錢!”
他提起手中的水火棍,就要朝王四的腿上砸去。
王四閉上了眼,等待著那撕心裂肺的劇痛。
就在此時,巷口,幾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了。
“住手!”
一聲斷喝,如驚雷般在死寂的巷弄里炸響!
那聲音并不算特別洪亮,卻充滿了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正氣。
舉著水火棍的獾子,動作猛地一僵。
他和老三驚駭地回頭望去,只見巷口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三個人。
為首的,正是他們口中那個“穿新靴”的李書生!
而他身后,還跟著兩名身穿黑色勁裝、腰佩橫刀的漢子,眼神冰冷,正是那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勸農都”吏員!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變慢了。
對于已經閉目等死的老農王四而,那預想中足以敲碎骨頭的劇痛并未降臨。
取而代之的,是一聲他從未聽過的呵斥。
是幻覺嗎?
還是說,是催命的鬼差,來了?
他這一輩子,見過的官差,只有眼前這兩個如狼似虎的模樣。
他不相信,還會有別的“官”,會為他這樣的螻蟻出頭。
丫兒小心翼翼地,從后門探出半個小腦袋。
她看到了幾個新來的人。
她不懂什么官大官小,她只看到,那兩個要打爺爺的壞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僵在了原地。
她的世界很簡單。
誰對爺爺好,誰就是好人。
誰要打爺爺,誰就是壞人。
此刻,那個站在巷口,穿著干凈儒袍的身影,在她那雙含淚的眼中,仿佛散發著光。
她依舊不敢動,小手攥得發白,只是那顆被恐懼攥緊的心,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松動。
她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她知道,爺爺……暫時不會挨打了。
巷弄里,死一般的寂靜。
尖嘴猴腮的稅吏“獾子”,臉上的獰笑還未完全褪去,便已化為驚愕與恐懼。
他看清了來人,心中咯噔一下。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李……李司錄……”
他結結巴巴地開口,試圖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您……您怎么到這兒來了?這兒又臟又亂,可別污了您的腳。”
被稱作李司錄的年輕人,名叫李愈,乃是別駕胡三公從民間尋訪,力薦于刺史大人的寒門俊才。
此職官階雖不高,卻是刺史府為整頓吏治,特設的監察之職,專司巡查各坊市,糾察不法,權力極大,可以直接向刺史府上報。
李愈看都未看那諂媚的笑臉,目光如刀,死死盯著那老人,以及那高高舉起、尚未落下的水火棍。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那張白凈斯文的臉上,此刻布滿了前所未有的憤怒,氣得渾身發抖。
“我若不來,今日此地,是不是就要多一條人命?!”
李愈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冰,砸在兩個稅吏的心上。
“官……官差辦案,我等只是在追繳舊稅……”
獾子還想狡辯。
“辦案?”
李愈怒極反笑,他指著猴子,聲音陡然拔高。
“刺史三令五申,輕徭薄賦,與民生息!你們卻在此地,陽奉陰違,欺壓老弱,這便是你們辦的案?!”
“圣賢書教我等‘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在你們眼中,百姓的性命,難道還抵不上一筆早已作古的爛賬?!”
他聲色俱厲,一番話,說得那兩個稅吏面紅耳赤,啞口無。
胖吏老三更是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褲襠里一片濕熱。
他知道,完了。
被這位新上任的“李閻王”和“勸農都”的人抓個正著,他們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李愈不再與他們廢話,他轉向身后那兩名一直沉默不語的勸農都吏員,眼中怒火未消,語氣卻恢復了冷靜。
“二位,此二人身為官吏,卻知法犯法,殘害百姓,動搖刺史治下之根基。”
“依刺史鈞令,該當何罪?!”
為首的勸農都吏員,面無表情地抱了抱拳。
“回李司錄,罪當……就地格殺!”
話音未落,他動了。
身形如電,腰間的橫刀“噌”地一聲出鞘,帶起一道雪亮的寒芒!
獾子只覺眼前一花,喉嚨一涼,那句求饒的話還卡在嗓子眼,便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頭顱,沖天而起。
鮮血,如噴泉般,濺了胖吏老三滿頭滿臉。
“啊——!!”
老三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叫,連滾帶爬地想要逃跑。
但另一名勸農都吏員,只是上前一步,一腳踩在他的腳踝上。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響,伴隨著老三殺豬般的嚎叫,在這條狹窄的巷弄里,顯得格外刺耳。
李愈看著這血腥的一幕,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但他沒有移開目光。
他知道,這就是亂世。
對惡的仁慈,就是對善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