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殿內的氣氛因方才的獻禮風波而顯得有些微妙和沉寂。
殿外忽然傳來司禮太監又驚又喜、刻意拔高的悠長通傳:
“攝——政——王——殿——下——到——!”
這一聲,如巨石投入平靜湖面,霎時在殿內激起千層浪。
眾賓客俱是一震,目光“唰”地齊齊投向大殿門口。
絲竹聲不知何時已停,唯有熏香爐中的龍涎香依舊裊裊盤旋。
最高興、最激動的,莫過于御座之上的太后。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傾身,指尖微微顫抖——她的兒子,她唯一的親生骨肉,終于從邊關回來了!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裹著一身風塵與凜冽寒氣,大步流星踏入殿中。
玄色親王常服襯得他肩寬腰窄,墨色大氅隨步伐獵獵生風。來人面容俊朗剛毅,劍眉斜飛入鬢,星目深邃如寒潭,周身散發著久居上位的威嚴與沙場磨礪出的冷硬氣質。他所經之處,兩旁賓客皆不由自主屏息垂目,不敢直視。
正是權傾朝野、威震天下的攝政王——蕭無極。
蕭無極徑直走到御階之下,無視兩旁各異的目光,對著主位上的太后單膝跪地,抱拳行禮。聲音低沉有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母后,兒子回來了。邊關軍務繁忙,歸來遲了,請母后恕罪。恭祝母后福壽安康!”
太后看著跪在眼前的兒子,心中百感交集。
喜悅自然是有,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她在深宮中最大的牽掛與依靠。
可一想到先皇遺旨,讓自己的親生兒子輔佐別人的兒子坐江山,常年操勞邊關軍務,受苦受累,甚至連婚姻大事都耽擱至今,而皇帝卻能安坐龍椅,子孫繞膝……
那股積壓多年的不滿與怨懟便又涌上心頭。
氣歸氣,兒子能在她壽辰之日趕回,這份孝心她還是受用的。
太后臉上露出真切笑容,帶著幾分嗔怪:
“快起來!我兒辛苦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頓了頓,又惋惜道:“只是你這孩子,總是來得這樣晚,哀家這壽宴都快散了。可惜了,今日欣錦樓的火鍋那般新奇美味,你這次可是無福享用了。”
侍立在一旁的沈星沫見狀,忙上前一步,垂首恭敬道:
“稟太后娘娘,欣錦樓備有額外的食材和鍋具,如若攝政王殿下不棄,民女隨時可以為您和王爺重新備置一份。”
這是蕭無極進殿后,沈星沫第一次開口。
清越如泉的聲音讓蕭無極不禁側目望去——
只見女子身姿挺拔如蘭,烏發輕綰,僅簪一支碧玉玲瓏簪。她垂首而立,露出一段白皙優美的脖頸,姿態恭敬卻不卑微,自有一番風骨。
太后對欣錦樓這周到體貼的服務甚是滿意,剛欲開口,目光卻落在沈星沫身邊安靜站著的三皇子蕭景昊身上。
蕭無極起身后,目光也掃過那個方向。當看到蕭景昊手中把玩的、明顯比以往工整復雜許多的七星結,以及他站在沈星沫身邊那難得的寧靜模樣時,蕭無極那常年冰封的冷峻面容上,竟極快地掠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緩和。
“你是誰?”
一道清脆、帶著異域口音、毫不怯場的俏麗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這短暫的寂靜。
眾人這才注意到,攝政王蕭無極的身后,還跟著一個姑娘!
這姑娘約莫十七八歲年紀,身穿火紅色南理國騎射服,腳蹬繡金小皮靴,滿頭烏發編成數十根細密的發辮,以彩珠和銀飾點綴。
她容貌明艷大氣,眉眼間帶著一股草原兒女的灑脫與野性,與在場所有閨閣小姐氣質迥然不同。
此刻她正毫不避諱地打量著沈星沫,眼中滿是好奇。
一直試圖維持“未來國母”風范的劉玉蘭覺得這正是表現之時。
她調整好情緒,上前一步,端著溫婉得體的笑容解釋道:
“這位姑娘,此乃欣錦樓的老板,沈星沫小姐。”
她刻意只提沈星沫的商人身份,對其可能與皇室聯姻的關系只字不提,其中的微妙貶低,在場不少人都聽了出來。
誰不知攝政王蕭無極冷酷無情、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
往日多少想攀附他的貴女,無一不是碰一鼻子灰。如今他身邊竟破天荒地帶著個年紀相仿的俏麗姑娘,且這姑娘面對攝政王時毫無懼色,反倒自然得很。
這一幕讓太后心中猛地一動,瞬間將其他心思都拋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