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瑞生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鐘老太。
“你說什么?”
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這個婆娘,自從嫁進他們錢家,幾十年了,因著嫁過來時沒帶一分錢的嫁妝,一直抬不起來頭,從來沒有這么硬氣地和他說過話。
鐘老太冷冷地掃了錢瑞生一眼,重復道:“我說,你要是一定要為了老二傾家蕩產,也行,我們離婚。我帶著兩個女兒自己過。”
為了讓錢瑞生聽清楚,鐘老太說得極慢。
“胡說!”錢瑞生怒斥道:“好日子才過幾天你就飄了是不是?還離婚,離婚了你一個大字不識一個的老太太,我看你怎么帶著兩個女兒活下去。呵,你別忘了,鐘夏,你現在活得這么滋潤,是因為我每個月有工資……”
鐘老太簡直被錢瑞生的話氣笑。
“所以,你覺得咱們家能有現在的日子,就是你一個人撐起來的是不是?”
錢瑞生微微抬了抬頭:“那是自然。不然你還想存錢?我怕你飯都吃不飽。”
“哈……你一個月32塊錢的工資,每個月有10塊是交給你爹娘的,有5塊你是揣自己兜里的,說是要應酬說是一個大男人口袋里不能沒錢。交給家里十七塊,你吃的穿的都不是錢?
要不是幾個孩子大了,都在掙工分,要不是我整天和牛一樣就差住地里了,你覺得你能有現在這樣的舒坦日子?還能存下錢來?”
說到這個,鐘老太微微瞇了瞇眼。
這十五塊錢,真的像錢瑞生所說的一樣,真給了他爹娘嗎?
前世,有幾回錢瑞生有事,鐘老太說他將錢拿過去給公婆,錢瑞生都找了借口拒絕了。
那時候她滿心里都只有自己上不完的工做不完的活,根本就沒往多處想。
現在鐘老太再回想,卻覺得到處都是破綻。
她腦子里一個念頭一閃而過。
不會,那些錢,全都給那個姓林的了吧?
鐘老太只覺得血往頭上涌,恨不得掐死面前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氣,才將起伏的心緒壓了回去。
不能質問,上輩子能瞞一輩子,這輩子也瞞了大半輩子,就算她質問出來,錢瑞生也不可能會承認,反而會倒打一耙,說她多想。
甚至,還有可能去和公婆串通一氣……
錢瑞生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沒有我的工資,就算你們在地里刨食刨到死,能存下這些錢?”
他臉上的神色盡數落進鐘老太眼里。
她心里的那個想法更加清晰起來。
鐘老太輕輕地吐了一口濁氣,似乎軟了語調:“我除去衛生院花掉的這些錢,我手里只有一百八十塊了。五百塊,還差得遠。怎么湊?賣鍋還是賣房?誰能借這么多給咱們?”
見鐘老太這樣,錢瑞生臉上浮起一絲得意。
他就知道這婆娘就是一時氣上頭,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瞧瞧,這不就妥協了嗎?
錢瑞生清咳一聲:“鍋也不賣,房也不賣。我明天去借借,看能不能……”
他想了想淑珍那邊的情況,斟酌了一下,才繼續道:“看能不能借個一百五。你再去找其他人借借,兩百塊,應該還是能湊齊的吧?”
鐘老太冷眼看著錢瑞生:“借完了不用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