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輕工業部機關大樓，規劃司副司長辦公室。

鄭國維緩緩放下手中的黑色膠木電話，靠在椅背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電話聽筒里，李峰那小子最后堅定有力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回響。

這小子，沒讓他和姜部長失望。

面對如此巨大的、足以讓任何同齡人甚至年長者都方寸大亂的提拔，他能在最初的震驚后迅速冷靜下來，并準確地把握住這份任命背后的責任，這份心性，就遠超常人。

鄭國維端起桌上的大號搪瓷缸子，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葉末，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

滾燙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一股暖意在胸腹間散開，讓他混身上下都透著舒坦。

為李峰鋪路，這步棋走得險，但也走得值！

當然，事情還沒完。

提拔一個干部，講究的是一個平穩過渡。

李峰這匹千里馬要上任，就必須先把現任的“車夫”安頓好。

想到這里，鄭國維將茶缸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再次拿起了電話。

這一次，他撥通的是連接五星陶瓷廠廠長辦公室的那條專線。

電話響了三聲，便被接了起來。

“喂，你好。”一個沉穩醇厚的中年男聲傳來。

“老朱啊，是我，鄭國維。”鄭國維的語氣帶著幾分熟稔。

……

五星陶瓷廠，廠長辦公室內。

朱紅杰正一絲不茍地審閱著一份關于采購新一批高鋁耐火磚的申請報告。

作為一廠之長，他每天都要處理堆積如山的文件，大到全廠的生產計劃，小到一顆螺絲釘的采購，都需要他最終簽字拍板。

就在他剛剛拿起紅藍鉛筆，準備在報告上寫下“同意”二字時，桌上那臺鮮紅色的電話機突然“鈴鈴鈴”地響了起來。

朱紅杰的動作瞬間一頓。

這臺紅色電話是專線，直接連通部里，尋常時候，它一個月也未必會響一次。

而每一次響起，都意味著有大事發生。

他連忙放下鉛筆，摘下老花鏡，鄭重其事地拿起電話聽筒。

“喂，你好。”

當聽到電話那頭傳來“鄭國維”三個字時，朱紅杰的心猛地提了起來，腰桿也不自覺地挺直了幾分。

“哎呦，是鄭司長啊！您好您好！”他的聲音里透著十足的恭敬，“您有什么指示？”

“老朱，坐下說，別緊張嘛。”鄭國維在電話里輕笑了一聲，隨即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找你呢，是想跟你通個氣。

部里黨組經過慎重研究，決定對五星陶瓷廠的領導班子進行調整。”

領導班子調整！

朱紅杰的瞳孔驟然收縮，握著電話的手心微微滲出了汗。

他今年五十三歲，距離退休還有好幾年，這個節骨眼上調整班子，難道是……

“部里決定，由李峰同志擔任五星陶瓷廠黨委副書記、代廠長，主持全廠工作。”

鄭國維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朱紅杰的腦海里轟然炸響。

李……李峰？

他不是剛剛才被鄭司長提拔為正處級領導嗎？

現在上面要他要當廠長了？

這也太快了吧，而且現在二期工程還沒做完呢。

此時朱紅杰整個人都懵了，腦子里一片空白。

雖然朱紅杰知道自己的繼任者一定是李峰，

只不過這速度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