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的笑聲漸漸平息,吳娜收斂起玩笑的神色,那雙明亮的眸子認真地看著李峰,輕聲問道:“哎,說正經的,你這次去了部里,……以后還會回廠里來嗎?”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小心翼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畢竟對于吳娜來說,如果李峰要在部里上班的話,那他肯定會不來或者很少來陶瓷廠,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和李峰那不是很久才能見面?
或者說自己去部里?
雖然說,自己是可以經常去部里,但這樣的話會不會適得其反呢?
這讓吳娜不由開始擔心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她不希望這樣。
這時候李峰聽到吳娜的話后,他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
此時的李峰以為吳娜擔心廠里的二期項目,因為李峰知道吳娜是下來鍍金的,所以李峰認為吳娜擔心是正常的事情。
于是這時候李峰他對著吳娜笑了笑,他的笑容溫和而堅定:“當然會回來,別忘了我還是咱們廠的副廠長,二期項目的負責人呢”。
“一期技改還有些收尾工作,二期項目更是剛剛開了個頭,我怎么可能當甩手掌柜?”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鄭重:“我已經跟朱廠長表過態了,也跟部里的領導匯報過,部里的項目是重點,我會全力以赴,但只要廠里這邊,尤其是二期項目遇到任何技術上的難題,需要我回來處理,我隨時都會趕回來,五星陶瓷廠是我的,也是我的根,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聽到這番話,吳娜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仿佛有星光在其中閃爍。
她心中那塊懸著的小石頭,悄然落地。
她最擔心的,就是李峰這一去,就很難回來了,現在聽到李峰的回答后,她才發現是自己多慮了。
只要他還會回來,只要彼此之間還有工作的交集,那……就還有機會。
“算你還有點良心。”吳娜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卻故意哼了一聲,嘴角卻忍不住向上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這可是你說的啊,到時候別嫌我們麻煩,天天打電話叫你回來救火。”
“求之不得。”李峰坦然一笑。
兩人又聊了幾句關于二期項目上的一些細節,吳娜便起身告辭了。她知道李峰明天就要去部里報到,今天肯定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不能過多地打擾他。
……
下午六點,下班的鈴聲準時響起。
李峰收拾好辦公桌上的文件,鎖好抽屜,他交待了廠辦辦公室的同事一些事項后,便離開了辦公樓。
這一次,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回廠里的宿舍,而是朝著廠門口走去。
時節已近十月,四九城的天氣,一天比一天涼爽。
秋風帶著一絲蕭瑟的寒意,卷起地上的落葉,在空中打著旋兒。天空是那種北方秋季特有的高遠和湛藍,像一塊巨大的藍寶石,澄澈得沒有一絲雜質。
路兩旁的白楊樹葉子已經泛黃,在夕陽的余暉下,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風一吹,便“嘩啦啦”地響,像是在訴說著夏日的離去。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屬于這個季節的味道,那是泥土的芬芳、落葉的清香,以及家家戶戶煙囪里飄出的、若有若無的煤煙味兒混合在一起的氣息。
街上的行人都穿上長袖,騎著自行車的年輕人,車速快了,衣角被風鼓動起來,充滿了朝氣。
李峰這一次沒有坐車,他選擇了走回南鑼鼓巷,此時他心情格外平靜。
這段時間,他幾乎是以廠為家,南鑼鼓巷那個屬于自己的小院,已經許久沒有回去了。
明天就要去部里開啟一段全新的征程,今晚他想回家,好好收拾一下,也算是跟過去的一段生活做個小小的告別。
剛拐進熟悉的胡同口,迎面就碰上了一個提著籃子,正準備出門買菜的“老熟人”。
“哎喲,這不是李峰嘛!”三大爺閻埠貴瞇著他那雙精于算計的小眼睛,看到李峰時,臉上立刻堆起了熱情的笑容,“可有日子沒見著你了!我還以為你在陶瓷廠住,就不回咱們這院兒住了呢!”
李峰停下腳步,禮貌地笑了笑:“三大爺,您這是要去買菜啊?”
“可不是嘛。”閻埠貴上下打量著李峰,咂了咂嘴,“上次我問傻柱你的情況,他說你在廠里忙得腳不沾地,直接住廠里了,我說在廠里上班,哪有不回家的道理?你這工作,可真是夠拼的。”
“廠里最近確實忙,我是搞技術的,項目到了關鍵時期,離不開人。”李峰隨口解釋了一句,他自然不會跟三大爺提自己升職和調去部里的事。
以三大爺這張嘴,不出半天,整個大院,甚至整條胡同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堆麻煩。
“哦哦,原來是這樣,年輕人,有干勁是好事!”閻埠貴連連點頭,眼珠子卻在李峰身上滴溜溜地轉,似乎想從他身上看出點什么門道來。
李峰不想跟他多聊,便說道:“三大爺,我這剛下班,得趕緊回去收拾收拾屋子,就不跟您多聊了,您慢走。”
“哎,好,好,你快去忙。”閻埠貴見李峰要走,也就不再多問,提著籃子走了。只是走出幾步遠,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李峰的背影,嘴里小聲嘀咕著:“這小子,一段時間不見,感覺氣度又不一樣了……”
李峰回到自己的銷假,推開門,一股塵封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走進屋里,果然,桌子上、家具上,都蒙上了一層灰塵。
看來自己這段時間確實是把這里給忘了。
如果丁秋楠在家里的話,那她應該會收拾的很干凈吧?
隨后他也沒在多想,李峰挽起袖子,找來抹布和水桶,開始動手打掃。
掃地、擦桌子、整理床鋪……一個多小時后,整個屋子煥然一新,窗明幾凈,恢復了往日的溫馨。
收拾完屋子,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李峰的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他懶得自己開火,便徑直去了傻柱家。
傻柱正一個人坐在桌邊喝著小酒,桌上擺著一盤花生米,一盤拍黃瓜,見到李峰進來,他眼睛一亮。
“嘿!你可算知道回來了!”傻柱咧嘴一笑,起身從碗柜里又拿了副碗筷,“快坐,正好,陪我喝兩杯。”
“傻柱”。李峰也不客氣,拉開椅子坐下,“你這小日子過得挺悠閑啊。”
“悠閑個屁!”傻柱給李峰倒上酒,自己先悶了一口,然后開始大吐苦水,“還不是院里那點破事兒!賈張氏那個老虔婆,最近又開始作妖了,天天指桑罵槐,說我占了他們家多大的便宜,你說氣人不氣人?”
李峰夾了顆花生米扔進嘴里,慢慢地嚼著,聽著傻柱的抱怨。這些家長里短的瑣事,對他來說,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卻又是那么真實。
“傻柱,這事兒你別著急。”李峰喝了口酒,緩緩說道,“賈張氏就是那個脾氣,你越是跟她對著干,她就越來勁。有時候,不搭理她,她自己鬧騰兩天,覺得沒意思,也就消停了,跟她置氣,犯不上,就跟我上次說的一樣,要來就要給她來個大的”。
“理是這個理,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傻柱又灌了一口酒,臉上帶著幾分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