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了張嘴,卻胡亂冒出一句:“后來……后來咱倆就好上了。”
沈鳶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說:“什么?”
他說出這話,自己也愣了一下,卻:“就是你跟我,風雨飄搖同舟共濟的,這不就日久生情了嗎。”
沈鳶讓他氣得冷笑,只說:“胡說八道。”
衛瓚自己也臊得慌。
他混賬是混賬,但也素來傲慢,哪說過這種自作多情的謊。
但偏偏就話已說了出口,便如同下棋一般,落子無悔。
只得一本正經道:“怎的就胡說八道了,你我皆是行伍之家出身,本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沈鳶卻說:“我沈家敗落,攀不上侯府的高門大戶。”
他又慢慢思忖著說:“自幼一起長大,是兩小無猜。”
沈鳶說:“針鋒相對,的確無猜,卻也無情。”
他說:“后頭又同舟共濟、情投意合。”
沈鳶已讓他給攪和亂了,直罵:“我看小侯爺這不是做了夢,是發了癲了。”
他笑一聲,說:“我發癲?”
他說:“沈折春,我親沒親你,抱沒抱你,你不知道?”
他不提這事還好。
一提沈鳶越發火大,面孔是紅
的,耳根也是紅的,偏偏眸子是銳利又明亮的,幾分冷盯著他,說:“衛瓚,你還有臉說,沒有這幾日輕薄事,我倒未必要盯著你胡亂猜。”
衛瓚卻輕輕咳嗽了一聲。
半晌說:“原來在意啊。”
他說:“沈鳶,我還當你全然不在乎這回事兒呢。”
裝得倒一副好樣子。
沉默了一會兒,笑著說:“是真的。”
真話摻著假。
假里有又摻著真。
燭光搖曳,衛瓚不敢看沈鳶,慣常恣肆飛揚的神態也不知去了哪兒。
那吊兒郎當的笑意也沒了。
只有眉眼固執盯著地上的影子。
沈鳶半晌說不出話來,咬牙切齒,就是不肯信這個“真”。
只是瞧見衛瓚眉眼間門不復天真的固執,終究是垂下了眸。
他妒羨了十幾年的天之驕子。
縱是滾落塵埃,都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怎么卻叫他不忍聽。
+++
回程的馬車搖搖晃晃。
衛瓚這回沒坐在車里,而是在外頭騎著馬。
沈鳶支著頭,想起方才那段對話,就一陣一陣昏頭漲腦。
一會兒覺得難受,一會兒覺得荒謬,一會兒又覺得可氣。
知雪問:“公子,我跟照霜特意在外頭呆了好些時候,都已問出來了么。”
他說:“算是吧。”
知雪眨巴著眼睛,給他倒了杯茶,顯然沒理解這個“算是”是什么意思。
沈鳶便說:“半真半假。”
想想“假”的那一段兒,更是來氣,又說:“拿我當傻子糊弄呢。”
知雪轉了轉眼珠子,小聲說:“公子。”
沈鳶“嗯?”了一聲。
知雪說:“我蒙汗藥還有半包,繩子也沒用上。”
沈鳶:“……”
他忽然有點擔心,知雪這幾年跟他,別以后跟成了個女土匪。
要不問一問衛瓚,知雪后來如何了。
卻又不大想問,心里酸溜溜嘀咕,衛瓚這人的確是天選之子,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兒都輪到他身上,天降諭也莫過于此。
可一想到侯府沒了,哪怕只是輕飄飄說起來,也揪心似的難受。
皺眉間門,又想起最后衛瓚笑著問他,你既已都猜到了,還何必非要出千贏我。
沈鳶心道,他本來也沒打算問他什么邯鄲之夢。
如衛瓚所說,此事近乎輪回重生,聽起來太過荒唐,他本是打算想得久一些再問。
他本來想贏了他再問的是,那天秋千架下為什么親他。
只是如今再問。
這人也只會編些滿口胡話的艷情給他聽。
可真是想問出個什么答案,他連自己也說不清。
越想越心煩意亂,一怒之下,喝干了茶,手里的杯子順著窗就扔了出去。
聽得“啪嚓”一聲。
碎了個四分五裂。
聞聽外頭的馬一聲嘶鳴,繼而衛瓚笑著喊他:“沈折春,你怎么偷襲我。”
沈鳶淡淡說:“無事,手滑。”
心里罵了一聲。
可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