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當官的都是聰明的人,他們的每一步都是思量好的,所以小余令,這些東西你得自己多去想想!”
如果沒有人說,余令根本就不懂這些。
奈何老葉懂,他幾乎是把這些揉碎了塞到余令的嘴巴里。
望著呆滯的余令,然后大笑著揚長而去。
余令咬著牙,心里的那點小竊喜消失殆盡。
陳嬸子搬來了桌子放在自家門口,屯子的百姓開始排隊上戶籍。
上戶籍而已,只要不勞役,不交稅,他們不抗拒這些。
看熱鬧的孩子聚在一起……
也不知道他們先前在哪里玩,現在是人手一條大蚯蚓,還有人抓著癩蛤蟆。
他們本想把這些送給余令和悶悶的。
可他們望著磨墨的悶悶和寫字的余令癡癡地挪不開眼。
余令敢說,這一刻的余念裳成了他們所有人心目中的白月光。
余令在寫字,幫著他們寫名字。
余令寫字的時候沒有人說話,只聽筆尖在紙上游走的沙沙聲。
所有大人用著羨慕的眼神望著余令,屯子里出來了一個拿筆桿子的人了。
老葉忙碌開了。
余令這邊每寫完一家,他就叫過去一家,把山里的那群人可能下山的消息傳達到每一戶的耳朵里。
這算是自保。
一聽可能有賊人下山,沒有人不怕。
可如今怕又有什么辦法,家在這里,孩子在這里,只能拼。
軍屯雖沒落,有本事的都跑了,但骨子里的狠辣還沒丟。
秦人善戰,一想到有賊人要來搶自己,每家每戶在得知消息后開始武裝起來。
用從河里撈出來的木頭自己做木甲,自己做長矛。
多年沒用的家伙事拿出來了,開始磨。
忙完自己屯子的事情,余令開始朝著下一個村子走去。
一共八個村子,余令估摸著最少需要三日。
下一個村子是匠村。
因為是都是匠戶,身份等級又為三等,他們就是一群被排斥的孩子,自發的住在一起,抱團取暖。
這村子里的人有手藝,這附近村落的農具幾乎都是出自他們的手。
余令看到他們又想起了書里講的。
在大明朝立國之后,太祖為了讓衛所的制度能夠穩步推行,首先要做的就是穩定兵源。
就設置了戶籍制度相配合。
于是就有了現在的一個局面。
軍屯邊上有民戶,民戶邊上有匠戶,民戶里有讀書人,有醫生,有陰陽,如此一來就形成了一個閉環。
軍屯戶籍的人住在一起,百姓戶籍的住在一起,匠戶戶籍的住在一起。
等級高低明確,互不侵擾,又互不可缺。
匠戶能做兵器器具,軍戶能維護治安,民戶就能安心的種田。
余令不知道太祖當初是不是這么想,但這個法子的確有用。
在大明的前期的確實現了軍隊的自給自足。
可現在,歧視鏈依舊在,但自給自足已經被破壞了。
余令到達這個屯子的時候看到了很多鐵爐子。
不過好多都已經倒塌了,只有一兩個看著有使用的痕跡。
當初把人分等級,匠戶不怎么受待見。
如今這世道最受待見,出去后最好找活干的其實就是匠戶。
只要往南走,只要有手藝,那些地主就會收留接納他們。
他們的地多,有錢,需要這樣的人才。
余令的統計工作開始了。
余令雖然年幼,但手里拿著黃冊,這就讓人不敢小覷,往那里一坐,筆一拿,架勢就出來了。
原始黃冊匠村有匠戶七十八戶,實際人口應該有三百多人。
余令統計完發現只有二十一戶了,實際人口一百人不到,且人口斷層的厲害。
老的很老,年輕人很少,小的很小。
剩下的幾個村子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軍屯,直接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跟自己的屯子一樣。
沒幾個人了,都成了“養老院”!
余令在山下忙著統計戶口,整合青壯。
山里也熱鬧了起來,大土匪張初堯也在整合山里的青壯,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下山。
他的目標很明確,子午集。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去子午集是要去殺一個人。
這是他和那個人的約定,他只告訴大家要去搶子午集。
雖然搶山腳下的幾個村子更安全。
但張初堯知道搶村子沒多大用。
山里已經開始死人了,山里不缺柴,但缺米油鹽藥。
所以,只有搶貨物集中的子午集才能一次性解決問題。
只有帶人搶了子午集,把這些物資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自己就是這山里的王。
可以過著皇帝般的生活。
張初堯準備等水退去就下手。
山里的青壯多,敢逃到山里的多是敢于反抗衙門的血氣方剛之人。
這里什么樣的人都有,還有逃兵,張初堯就是逃兵。
所以,他需要不斷用法子來控制這批人。
張初堯去四川平過土司楊應龍的造反。
他此生最大的夢想不是造反,也不會當山匪,而是在這朝廷難管的深山里當土司。
張初堯翻著老黃歷,從九月初一翻到了九月初八,望著上面寫著宜出行三個字,張初堯抬起了頭。
“兄弟們,九月初八是個好日子!”
“聽頭領的,干!”
“對!干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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