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太過驚人了,倒像是某種詭異的雜技表演,沒人能想到,那么細的木桶里,竟然可以‘爬’出一個大活人。
露出了三分之一的身子后,少女的肩頭傳來細微的骨骼響聲,她蜷縮成圓柱的肩膀漸漸展開,又從木桶中拔出雙手,微微活動了幾下之后,她用手臂撐著木桶的邊緣,一鼓作氣的離開的木桶。
整個過程,都是角色的自我意識,程乞只是個觀眾,并且接下來的場景,也一樣如此。
這名少女離開了木桶之后,并沒有別的動作,只是站在貨倉中,仰著頭,呆滯的站著。
下一瞬間。
程乞感受到她的臉上,留下了兩行滾燙的眼淚,并且滴答滴答的落在了木質的地板上。
“爸爸...”
少女仰著頭,看著低矮的木質天花板,聲音哽咽道:“爸爸,你別丟下我啊...”
這一瞬。
程乞通過少女視角中,一個倚靠在墻角的銅盆的反射中,看見了這個角色的外貌。
她是一個女孩,大約十八九歲,但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假小子。
她梳著一頭金色的短發,短發濕漉漉的,沾滿了汗水和臟污,而且長短不一,顯得很零碎,像是她自已修剪的。
雖然她的臉上沾滿了臟污,但能看出來她的皮膚很白,鼻梁很高,眼睛也很漂亮。
她穿著一身單薄的灰色粗布衣褲,破爛褶皺,像是個小奴隸。
程乞見過這個女孩。
那是他第一次進入碎夢的時候,啞巴二副那破舊的羅盤下方,掛著一個小小的金屬相框,相框內是一張黑白照片,其中是一個梳著卷發的歐洲血統女人。(838章)
那個時候,程乞還以為她是二副的妻子。
現在回憶起來,稱呼女人并不合適,她更像是一個年輕的女孩。
她就是此時的木桶里的縮骨少女。
只是,她剪掉了美麗的金色卷發,換上了破舊的衣褲,扮成了一個一眼就會被別人識破的假小子。
程乞又想到了曾經火炮手的一番話。
心中震驚的同時,也猜到了真相。
只見這名少女,緩緩低下頭,在衣兜里摸索了一陣,緩緩掏出了一塊小小的,混合著稻殼的劣質面包,這應該是她的口糧。
她的眼淚滴在干巴巴的面包上,慢慢的浸染了開來。
——“阿巴阿巴!”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你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我們也會找到最終的寶藏,大家都會發大財!”
——“你也一定能把財寶帶回去,你的女兒小露莎·夏蜜斯,也會因為你而過上優渥的生活,再也不用吃那些混了稻殼的面包!”
程乞想到了火炮手與二副的對話。
此刻。
木桶里的縮骨少女握緊了手中的稻殼面包,她的手開始抖,面包的碎屑不斷的從她的指縫中掉落。
漸漸的,那塊小小的面包,變成了一枚銀紋眼碎片。
程乞感覺到無限的震驚。
他也漸漸明白了一個真相,就如同與原初先生探討的結果那樣,夢里的很多東西,都具有一定的象征性。
正如之前,程乞意外的了解到了火炮手的內心獨白。
那個時候的火炮手也緊握著銀紋眼碎片。
而所謂的銀紋眼碎片其實是這些角色的...記憶!
此刻。
銀紋眼碎片在閃閃的發光。
程乞聽到了像是黃鸝鳥一般,清脆明亮,而且活潑開朗的女孩聲音。
“我叫露莎·夏蜜斯。”
“我的爸爸,叫做克諾·夏蜜斯,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水手,他經常隨著不同船只出海,通常都會擔任同一個職位,那就是船上的二副。”
“媽媽離開的很早,剛剛生下我,她就生了重病,因此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并且欠了很多外債。”
“爸爸為了給媽媽測試那些巫醫提供的藥,變成了啞巴。”
“為了生計,爸爸不得不出海,但他又不能放下年幼的我,于是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躲在爸爸工作的船上,他總會趁人不注意,為我送來原本屬于他的食物。”
“船長通常都很兇,肯定是不允許這樣做的。”
“所以,在我漸漸長大的過程中,我練就了一身特殊的本事,我可以躲在任何人都發現不了的狹小空間內。”
“但是有一次,一名水手聞到了我身上的‘女人’香味。”
“他發現了我,要對13歲的我施加暴行。”
“幸虧爸爸及時趕來,打斷了那名水手的胳膊。”
“從那以后,我想出了一個方法,那就是用瀝青封鎖藏身處的縫隙,如果呼吸的話,就開鑿一個可以隨時關閉的小孔。”
“我們很窮,我們過得很不容易。”
“生活的苦難,就像是大海中的浪頭,一波接著一波,永遠不會終止。”
“但我其實挺幸福的。”
“因為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愛的我人。”
“他做的面包里,雖然混了很多稻殼,但我仍然覺得,那是世界上最香甜的面包。”
“這一次,爸爸因為豐富的經驗,而被大名鼎鼎軛亞船長看中,獲得了跟隨軛亞船長遠航尋寶的機會。”
“爸爸讓我在家里等他回來。”
“他說,他一定會帶回大量的寶藏,換成花不完的錢,讓我過上優渥的生活,會讓我吃上上等面粉和奶油做成的面包。”
“但是,我早就習慣了跟爸爸一同出海的日子。”
“而且,他忘了帶上可以潤嗓子的甘菊草。”
“于是。”
“我也偷偷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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