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將軍心生去意,又委實放心不下公主,何不勸她一同離開?”
“我勸過,她不肯聽。”
元光道:“沐蘭和我不同,我現在離開,對大魏而,利大于弊。可她生于斯,長于斯,愿為了大鮮卑山傾灑鮮血,又值連番戰亂,朝廷多事之時,豈肯棄之而去?”
元光停住腳步,目視徐佑,誠懇的道:“微之,我知道有些強人所難,但沐蘭性情剛烈,我怕她寧可死,也不會屈從別人的威迫而有違本心。所以,若真有那么一天,萬望你能施以援手……”
元光親手把元沐蘭養大,兩人之間,是師徒,也是父女,是朋友,也是袍澤,感情之深,無可比擬。
說白了,元光看透了世情,他不走,元瑜不安,所以甘愿舍棄所有,帶著妻女遠走高飛。
而元沐蘭卻寧愿燃燒自己,以報國家,她不會主動放棄,更不會畏難退縮,哪怕前面是萬丈深淵,也要一往無前。
元光勸不得,于是來找徐佑,可徐佑覺得他這是病急亂投醫,自家和元沐蘭什么關系?平日里打生打死,還能說各為其主,可哪怕不算仇敵,關系也無法和元光相比,元光勸不得,他就勸得了嗎?
徐佑覺得很荒謬,但他無法拒絕,苦笑道:“我……只能說盡力而為!”
元光拍了拍徐佑肩頭,笑道:“有你這句話,我終于放下所有執念,可以無牽無掛的和孫冠決戰!”
徐佑頗為頭大,感覺像是上了元光的賊船,可話既然說出了口,那就只能捏鼻子認了。
元光當然不會告訴徐佑,他之所以產生這個看似荒謬的想法,是因為看到了兩人牽手后的靈光一閃。
元沐蘭為了不嫁給高遠,寧可把平城殺的血流成河,但她卻并沒有拒絕徐佑牽起她的手。
情不知所起,一往
而深。
所以,元光欲為她留條退路,而徐佑則變成了最重要的那個人。
“好了,今夜談興盡矣。”元光瀟灑的揮了揮手,渡江而去,聲音在月色下回蕩:“我先走一步,等沐蘭醒來后,你讓她自回分棟山即可。”
目送元光的背影消失在遠處,徐佑啞然失笑。
他前后見過三位大宗師,竺道融號稱黑衣宰相,雖然枯瘦如柴,但行舉止最像手握大權的上位者,為了佛門的壯大,他依附國主,殫精竭慮,不茍笑,深沉莫測,讓人敬而遠之。
至于孫冠,他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富家翁,對人也特別的和藹可親,但是每個人都能感覺到他其實永遠的高高在上,以天師之尊,冷漠的俯瞰眾生。
而元光和竺道融、孫冠都不同,他身形威武,樣貌英俊,鎮守六鎮,抵抗柔然,殺伐之威,響徹南北,符合世人對大宗師的所有幻想。可沒想到,今夜認識之后,發現這位元大將軍才是真正的超脫物外之人。
竺道融為佛門所累,孫冠為天師道所綁,他們空有世外之名,卻深陷世俗之中,唯有元光,當決定離開平城的那刻起,他不再拘泥于一家一姓的國,不再著眼于是華是胡的民,他的刀法終于圓潤無礙,再無絲毫的破綻。
慢慢回轉原處,隔著老遠聽到鸞鳥正在詢問剛剛行功完畢的袁青杞:“元君和張玄機相熟么?其人善妒乎?陰陽魚臉治好,她真有傳聞里那么美么?對了,可否討個方子,我有個朋友,小臂上也有胎記……”
連滾珠問題讓人應接不暇,可袁青杞是何許人,對付鸞鳥這樣的人最有手段,笑道:“女郎到底是對玄機有興趣,還是對方子有興趣?”
鸞鳥奇道:“有區別嗎?”
“有區別!”
袁青杞好整以暇的道:“若是對玄機有興趣,牽扯到大將軍的內宅,恕我不能據實已告。若是對治病的方子有興趣,等我回去見到玄機,為女郎討了方子,再派人送到平城……”
外之意,別問,問也不說!
鸞鳥抿嘴笑道:“瑩心炫目,曇千的評鑒果然不錯。既然元君不肯談論張玄機,那就來談談我家沐蘭,元君以為,沐蘭可為徐佑的良配么?”
“情之一物,只有愛與不愛,何來配與不配?”袁青杞見招拆招,笑道:“女郎未曾遇過良人,以后千萬別這樣問,免得惹人嗤笑。”
鸞鳥接連吃癟,非但不氣餒,反而將遇良才,斗志爆棚,還要繼續追問,徐佑聽的后背冒汗,趕緊出現,道:“元大將軍先走了,讓你們稍后自行回山。”
“你來得正好!”
鸞鳥眼光一亮,伸手拉徐佑的胳膊。
徐佑閃到旁邊,笑道:“男女授受不親,女郎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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