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最先從親戚間傳來。
這天傍晚,陳翠霞做好了飯,卻遲遲不見沈壯回來,臉上帶著幾分愁色。
王衛國和沈青青帶著孩子過來吃飯,見狀便問了一句。
“媽,我爸呢?”
沈青青問道。
陳翠霞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說:“你姥姥家來人了,你舅讓你爸過去一趟。”
王衛國心里咯噔一下,瞬間明白了。
陳翠霞的娘家在鄰村,那村子地少人多,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
他沒說話,默默地給王山和王海碗里夾了菜。
果然,天擦黑的時候,沈壯一臉凝重地回來了。
“當家的,咋樣了?”
陳翠翠迎上去,急切地問。
沈壯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端起碗大口扒拉著飯,含糊不清地說道。
“還能咋樣,揭不開鍋了。你娘家那邊,好幾戶都快斷糧了。”
陳翠霞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沈壯看了看王衛國,有些為難地開口。
“衛國,你舅的意思是,想……想從咱們家先借點糧食周轉一下。”
這才是正題。
王衛國放下筷子,神色平靜。
“爸,媽,借是應該的,都是親戚,不能眼睜睜看著。咱們家存糧還有上千斤,不缺這點。但是,這事得悄悄地辦。”
“我也是這么想的。”
陳翠霞連忙點頭,抹了抹眼睛。
“我已經跟你舅說好了,讓他晚上趁著天黑,趕著驢車從后村繞過來,別讓村里人瞧見。”
救急不救窮,更怕的是開了這個口子,會引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王衛國深知人性的復雜,一旦讓人知道他家有余糧,那門檻非得被踏破了不可。
夜里,一輛蒙著黑布的驢車悄無聲息地進了村,在沈壯家后院裝走了兩袋子紅薯干和一袋子玉米面,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然而,這樣的秘密終究是藏不住的。
四月初,風聲像是長了腳,一傳十,十傳百。
那些嫁到沈家村的媳婦們,娘家也都陸續托人捎信,或是親自上門,話里話外都是借糧的意思。
一時間,沈家村仿佛成了一塊被餓狼盯上的肥肉。
家家戶戶都念著親戚情分,或多或少都接濟了一些。
但誰家的糧食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借出去的每一粒,都是從自家孩子嘴里省下來的。
村里的氣氛,漸漸變得緊張而壓抑。
真正的風暴,在四月中旬來臨。
這天,劉家村的村長劉紅軍,一個四十多歲的黝黑漢子,帶著兩個村干部,滿面愁容地找到了沈家村村長沈紅星的家里。
王衛國正好也在,他和沈紅星正在商量著夏收后種什么。
“紅星兄弟,衛國侄子……”
劉紅軍一開口,聲音就帶著沙啞的哽咽,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滿是絕望。
“我……我是來求你們救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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