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兩人,王衛國回到家,沈青青正哄著王海睡覺,見他回來,小聲問道:“都給他們了?”
“嗯,錢不要,就要煙酒。”
王衛國笑著把剩下的錢放進柜子的鐵盒里鎖好,心里盤算著這筆意外之財的用處。
野枸杞帶來的喜悅并沒有持續太久,歇了不到十天,天上的太陽依舊毒辣得沒有半點收斂的意思,連一絲云彩都吝于施舍。
村頭的大喇叭再次響了起來,村長沈紅星的聲音帶著一股子沙啞的焦慮,通知各家各戶,明天繼續去連江拉水。
沈家坳里蓄著的水,在全村人省吃儉用外加輪流灌溉的情況下,也已經下去了一大截。
照這個蒸發速度和用量,撐到秋收怕是懸了。
不過,相比于其他村子,沈家村的日子已經算是天上地下。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拉水雖然依舊辛苦,但不用再像之前那樣拼了命地趕工,起碼人和牲口都能有個喘息的工夫。
其他村子可就慘了。
劉家村距離連江最遠,光是來回就得大半天。
村里僅有的幾頭牛累得口吐白沫,站在原地直打晃,怎么抽鞭子都不肯再挪動一步。
沈紅星和幾個村干部商量了一下,本著“遠親不如近鄰”的想法,暫時把村里的拖拉機借給了劉家村應急。
劉家村的村長帶著人來牽拖拉機的時候,眼圈都紅了,一個勁地道謝。
趙家村離得也不近,他們村牛少,拖拉機更是想都別想。
沒辦法,只能靠人力,一擔一擔地從江邊往回挑。
遠遠看去,那條通往趙家村的土路上,全是晃晃悠悠的扁擔和水桶,挑水的人一個個被曬得脫了層皮,累得雙目無神,走路都像是夢游。
沈家村這片算是附近水資源相對豐富的區域了,如今都熬成了這樣,其他更干旱的地方是個什么光景,王衛國簡直不敢想。
他心里清楚,這場波及全國的大旱,現在才剛剛開始顯露它的猙獰。
隨之而來的,是糧食的短缺和恐慌。
糧站的政策一夜之間就變了,光有錢已經買不到一粒米,必須得出示糧票。
錢,在這場天災面前,仿佛瞬間就貶值成了廢紙。
黑市上糧票的價格開始瘋長,一天一個價,沒過幾天,就從最初的兩三毛一斤炒到了六毛,而且還是有價無市。
城里人的日子最先過不下去,沒有土地,沒有存糧,一切都靠供應。
供應一斷,人心惶惶。活不下去,就只能往農村跑,指望著鄉下親戚能接濟一口,或者干脆響應號召,上山下鄉。
于是,新一批的知青又來了。
這天,公社大隊長孫連城親自開著吉普車,把人送到了沈家村村口。
“紅星啊,我知道你們村也不容易。”
孫連城拍著沈紅星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咱們得有大局觀。你們沈家村日子過得比別的村寬裕,這叫什么?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
“這十個知青,就交給你們了,一定要安頓好,思想工作要做到位!”
一番高帽子戴下來,沈紅星還能說什么?
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沈家村原本就有十二個知青,住在村尾的知青點,現在又一下子塞進來十個。
二十二個年輕人,光是每天的口糧就是個巨大的問題。
村民們看著這十個背著鋪蓋卷、一臉迷茫的城里娃,也是議論紛紛,臉上都帶著愁容。
但人已經送來了,總不能趕出去。
村里只好把閑置了許久的舊祠堂收拾出來,給新來的十個男知青當臨時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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