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水榭蘭亭,客廳亮著暖黃的燈光。
周聿深已經回來了,換了件黑色的針織開衫,正站在客廳里倒水,聽到動靜回過頭。
他的目光落在她懷里那一大堆零零碎碎的東西上,很自然地走過去,伸手接過她手里沉甸甸的袋子。
“怎么買了這么多?”他的聲音比在單位時低沉柔和了許多。
“嗯。”蔚汐換好鞋子,把包放下,情緒不算高。
周聿深拎著袋子去了餐廳,剛把東西放下,一回頭,她已經默不作聲地跟了過來。
蔚汐把幾天都吃不完的牛肉凍進冰箱,又把那堆暫時用不上的雜物歸置到柜子里。
動作有些慢,帶著點無聲的執拗。
周聿深問她的話,她也都有簡短的回應,只是不像往常那樣帶著軟糯的尾音。
直到冰箱門被關上,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
周聿深才轉過身,很自然地將一直低著頭的她輕輕攬進懷里,抱她的動作很是溫柔。
“還在想項目的事?”
“嗯……”
蔚汐很少把工作情緒如此直接地帶回家。
這也是戀愛之后,兩個人第一次在私下談論工作方面產生的分歧。
“汐汐,”周聿深低下頭,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發頂,聲音放得極低,近乎嘆息地溫柔問道:“你在怪我,覺得我的命令太冷漠,太不近人情,是嗎?”
蔚汐靠在他懷里,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發澀:“我知道要顧全大局,我知道時間不等人,可是…有些代價,本可以更小一點的。那些數據不是冷冰冰的數字,背后都是具體的人家,具體的店鋪。”
他沒有直接反駁,而是耐心解釋,更像是在幫她梳理思路:“方案落實之前,已經給了相應的緩沖期,這一點,你清楚嗎?”
蔚汐輕點了下頭,悶悶地開口:“我清楚……但只是合理范圍內的,幾天時間的延長而已。”
周聿深伸手拿過吧臺上溫著的茶壺,給她倒了杯熱水,塞進她微涼的手里。
“汐汐,”他開口,聲音緩而沉,“你看到的,只是一個小區域、幾家店鋪的困難問題,所以你覺得三五天的延遲,無傷大雅。”
“但如果我今天為了這個區域開了個口子,允許了例外,那么其他已經開始施工、甚至已經完成圍擋的路段,那些同樣受到影響,卻沒有得到任何寬限的商鋪業主,他們會怎么想?這對他們公平嗎?”
“到時候,引發的可能不是感激,而是大面積的攀比和新的矛盾。比如投訴、上訪、甚至阻撓施工,都有可能發生。”
“解決這些后續問題所需要花費的時間、人力和維穩成本,可能遠遠不止三五天。”
“坐在我的位置上,需要考量的緯度有很多,這不是對錯問題,而是視角問題,所以不得不兩害相權取其輕。”
蔚汐在他懷里安靜聽著,知道他說的有道理。
但……心里那份無力的酸澀,并沒有因此完全消散。
“寶貝。”周聿深握住她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動作帶著安撫意味:“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你可貴的價值,你的堅持,也在變相提醒我們這些容易只看大方向的人,不要忽略那些細微處的棱角。”
“很多時候,關于規則的強硬執行,看似冷酷,卻是為了避免更大的不公和更復雜的混亂。”
周聿深低下頭,溫熱的唇輕輕落在她的額頭,短暫停留。
“道理是冷的,但你不是。”
他的聲音融化在兩人極近的距離里,并非敷衍的哄勸,而是深諳世事后的溫和與篤定:“不難過了好不好?寶貝。”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