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文漪神色如常,她不可能真的把瘟疫帶到東宮,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
“來的是誰?”
話音剛落,就聽到馮公公尖細的聲音,“圣旨到——”
竇文漪從寢殿內移步出來,規規矩矩地跪在了地上。
馮公公宣讀了旨意,大意就是要她去翠峰庵為圣上和太子祈福。
竇文漪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滿是紅疹的臉,馮公公嚇得后退了兩步,他側的小內侍只得硬著頭皮把圣旨遞了過去。
馮公公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意:“太子妃,東宮雖為祥瑞之地,然多事之秋,難免波瀾。您日后在佛前侍奉,有佛祖庇佑,百無禁忌。必能邪祟不侵,諸事順遂。”
翠峰庵位于天寧城附近的翠峰山上,是專門羈押犯了罪的宮妃或者官宦女子。
他這到旨意并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是想將她一輩子留到庵里,借侍奉佛主的名義把她關押起來?
竇文漪淡聲開口詢問,“馮大監,只是嬪妾身體有恙,還需養病,若是去了翠峰庵,就怕傳染到其他人,可是罪過了……”
馮公公皮笑肉不笑,“太子妃大可放心,翠峰庵屆時會單獨辟開一間院子讓你獨居。收拾收拾,就請上路吧,咱家也好回去復命。”
竇文漪掩下眸底情緒,“好。”
現下,裴司堰還未回京,她不可能明著抗旨給他們留下把柄,只得見機行事了。
不一會,翠枝收拾好包袱后,竇文漪戴著上帷帽就走出了梧桐苑。
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映入眼簾。
男人身著一襲緋紅官袍,衣袂翻涌,神情冷峻,竟是沈硯舟。
竇文漪心緒復雜,懸著的一顆心反而落了地。
沈硯舟與她對視一眼,眸光飛速移開,就好像陌生人一般。
他的職位極為敏感,若這個節骨眼和她扯上關系,恐怕立馬就會遭到穆宗皇帝的猜忌。
馬車一路出了天寧城,不知過了多久,就停了下來。
馬車窗戶旁外傳出兩聲扣擊聲,“文漪,此處往東是通往寮城,往西是通往江淮,太子的大軍應該是從西邊回來,這里有兩匹快馬,你們趕緊離開吧。”
沈硯舟的嗓音一如既往,溫醇、沉靜、克制、像是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
竇文漪的眼眶瞬間濕潤了,他冒天下之大不韙,私自放走自己,整個沈家都會遭到牽連。
她何德何能,值得他屢次用性命相護?
竇文漪撩開車簾,環顧四周,皇城司的人都已避開。
她嗓音些許哽咽,“圣上不是要我去翠峰庵嗎?”
哪怕隔著一層薄薄的面紗,沈硯舟好像也看到了她淚光盈盈,心口像是被石頭重重捶下。
他神色焦灼,搖了搖頭,“那不過是個幌子……再走一段路,就有別的人來接手。到時候,你想走都走不了,這些人都是我的心腹,趕緊走吧。”
竇文漪心底一沉,哪怕早已有準備,還是為穆宗皇帝此舉感到心寒。
后面接手極有可能是長公主的人,而她勢必會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脅裴司堰。
她輕輕嘆了一聲,“沈大人,若我走了,你呢?”
沈硯舟淡然地笑了笑,“太子不是很快就要回來了嗎?”
他這話好似在投誠。
可細思極恐,穆宗皇帝豈容別人的背叛?
只怕他一回去就會受到牽連,難不成他還打算以死謝罪?
竇文漪百感交集,語氣堅定,“沈硯舟,我有暗衛護著,若真遇到危機,也有自保的能力。我……不需要你為我如此冒險!”
沈硯舟神情沉凝,“可是……”
竇文漪看著那個眼神真摯的男人,搖了搖頭,“沒有可是,還沒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不一會,五城兵馬使的人就趕了過來。
與此同時,皇城司的人從四周圍了上來。
來人利落翻身下馬,朝沈硯舟拱手,不卑不亢道,“沈大人,末將乃龍衛軍指揮使楊紹,奉圣上口諭護送太子妃去翠峰庵,接下來就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