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珈芙下山的時候,兩個小家伙已經熄火了。
只見孟蓁蓁和柴宥明正湊在一起,腦袋碰著腦袋,不知在密謀些什么。
方才還劍拔弩張,恨不得將對方按在雪地里摩擦的兩個人,此刻竟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不打了?”
周珈芙出聲嚇了兩個小孩兒一跳。
“不……不打了。”
孟蓁蓁小聲嘟囔著,偷偷拽了拽柴宥明的衣袖。
柴宥明梗著脖子,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決心,往前邁了一步。
“孟蓁蓁!我……我方才語無狀,是我不對!”
“你……你不是喜歡銅鍋羊肉嗎?”
他心一橫,眼一閉,幾乎是吼了出來。
“我請客!就當給你賠罪了!”
孟蓁蓁親熱地一把攬過周珈芙的胳膊,笑得見牙不見眼。
“芙姐姐,你聽見了!這可是他自己說的!”
“咱們今天有口福啦!”
周珈芙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小孩子的心性,來得快,去得也快。
她還能說什么呢?
“走吧,柴小公子破費了。”
……
山下的馬車里,暖意融融。
熾也倚在鋪著厚厚白狐裘的軟榻上,修長的手指正摩挲著那一枝紅梅。
花瓣嬌嫩,殷紅如血,在微暗的車廂內,仿佛一團燃燒的火焰。
幾朵已經全然綻放,更多的,還是緊緊包裹著花蕊的骨朵兒。
像她。
熾也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張清麗卻又帶著幾分英氣的臉。
在禹州初見時,她一身男裝,風塵仆仆,眼中卻藏著不屬于那個身份的銳利與澄澈。
她熱烈,她又收斂。
就像這枝紅梅。
看似開得肆意張揚,卻是在這最冷冽的寒冬里,才肯吐露芬芳。
馬車在青石板路上緩緩行駛,車輪碾過薄雪,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有些無趣。
熾也隨手撩開厚重的車簾,漫不經心地朝外望去。
京城的街市,即便是在雪后,依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叫賣聲,說笑聲,孩童的追逐打鬧聲,織成了一幅鮮活的市井畫卷。
他的目光隨意掃過街邊的一家酒樓。
二樓臨窗的位置,人影綽綽。
忽然,他的視線驟然定格。
呼吸,也在那一瞬間,為之一滯。
窗邊,一個穿著月白色織金錦裙的女子,正側著臉,含笑聽著身邊的小孩兒說話。
她頭上簪著一支素雅的碧玉簪,烏黑的發髻襯得她脖頸修長,肌膚瑩白如雪。
溫暖的燈火柔和了她側臉的輪廓,眉眼彎彎,唇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
那笑容,像是一縷春風,瞬間吹散了車窗外的嚴寒。
是她。
即便換了女裝,即便穿著華貴,即便那張臉上帶著他從未見過的柔和。
可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汗主。”
車夫達多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大盛的那個孟尚書,咱們還繼續晾著他嗎?”
“不管他。”
熾也的目光,依舊牢牢地鎖在那扇窗戶上。
頓了頓,他吐出兩個字。
“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