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將整個定縣城都浸染得一片沉寂。

客棧外巡邏官兵的腳步聲，像是催命的鼓點，一下下敲在人的心上。

周珈芙躺在床上，闔著眼，呼吸均勻，仿佛早已陷入沉睡。

隔壁房間熾也氣息同樣悠遠綿長。

不知過了多久，當窗外的更夫敲響了三更的梆子，那悠長的氣息微微一滯。

周珈芙倏地睜開了眼，眸中清亮，沒有絲毫睡意。

她悄無聲息地起身，換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將長發束起，動作輕巧得如同一只貍貓。

窗戶被她推開一道細縫，她如一片飄零的落葉，悄然融入了濃稠的夜色里。

周珈芙不知，就在她身影消失后。

一道黑影，緊隨著她，無聲無息地跟了出去。

定縣的夜晚，盤查得比白日更加森嚴。

一隊隊官兵舉著火把，鐵甲碰撞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回響，顯得格外刺耳。

周珈芙的身影在屋檐與暗巷間穿梭，每一次起落，都精準地避開了那些巡邏的火光。

城南的城隍廟。

那座廟宇香火不算鼎盛，到了夜里，更是寂靜得有些陰森。

周珈芙熟門熟路地從院墻翻了進去，輕巧地閃身躲進了大殿。

殿內燭火昏暗，只有神案上的兩盞長明燈。

豆大的火苗在風中搖曳，將城隍爺那威嚴的泥塑金身映照得光影斑駁，神鬼莫測。

她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并無他人后，才快步走到那個巨大的香爐前。

香爐里插滿了燃盡的香根，厚厚的香灰幾乎快溢出香爐。

周珈芙拾起一根燒剩下的粗香棍，小心翼翼地香灰里翻找起來。

很快，找到被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紙卷。

她飛快地將紙卷捏在手心，正欲展開，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一道黑影，從城隍爺的金身塑像后一閃而過！

心頭警鈴大作！

來不及多想，她反手便抽出了藏在腰間的短刀。

刀鋒在昏暗的燭火下，泛著森然的冷光。

她屏住呼吸，放輕腳步，一點點地朝著那巨大的塑像后挪去。

心跳如擂鼓。

一只手倏地從暗處伸出，快如閃電！

周珈芙瞳孔驟縮，手腕翻轉，短刀直刺那只手掌！

那只手卻像是早已預判了她的所有動作。

五指張開，精準無比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不等她反應，那人猛地一拽。

重重地撞進一個堅實而滾燙的胸膛。

周珈芙悶哼一聲，一只大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她抬腳便朝那人踹去，卻被對方用腿牢牢壓制住，動彈不得。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一絲清冽的龍涎香，混雜著淡淡的、熟悉的草藥味，鉆入她的鼻腔。

這個味道……

周珈芙掙扎的動作，猛地一頓。

一縷清冷的月光，恰好從神像后的那扇窗欞中灑落進來。

不偏不倚，正好照亮了男人的側臉。

陛下！

蕭霖縱然褪去了所有少年的青澀與稚氣。

縱然那雙曾經清澈的眼眸如今已深不見底，盛滿了帝王的沉穩與威儀。

周珈芙驚了，陛下怎么來了！

蕭霖看著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震驚，眸色又深沉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