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鋒一轉。
“只可惜流落在外多年,沾染了太多塵世的戾氣與怨氣,這些氣息纏繞不散,已成煞。”
“上次少夫人入府,老夫人的身體便開始每況愈下,如今更是病倒不起。”
“這并非巧合。”
“實乃是少夫人身上的煞氣,與老夫人福壽安康的氣運,相沖相克啊!”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原來是這樣……”
“我說老夫人的身子骨一向硬朗,怎么突然就……”
孟時嵐站在門口,竊竊私語聲撲面而來。
她輕輕拉住了周從顯的衣袖。
“從顯。”
她輕聲喚他,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波瀾。
周從顯回頭看她,只見她神色平靜,那雙清澈的眼眸里,沒有委屈,沒有憤怒,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冷靜。
“孝道為先,祖母為重。”
她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祖母病重,你先進去。”
“我進不進得去,不要緊。”
她的話,說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既全了周從顯的孝心,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周從顯看著她,眼底情緒翻涌,心疼、憤怒、自責……幾乎要將他吞沒。
他知道,她是為了他,才選擇獨自一人,面對這滿府的刀槍劍戟。
他喉頭滾動,“這不是你該受的,讓小滿送你回去”。
孟時嵐搖了搖頭,“我等你。”
現在滿京都在盯著。
大盛孝道治國,她現在走了,明日彈劾周從顯的折子滿天飛。
不過是在門口等等而已,她如何受不得。
想到這兒,她又推了他一把。
“快進去吧。”
周從顯離開后,高媽媽看著孟時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沒了世子爺護著,看你還如何囂張!
孟時嵐迎著她的目光,神色淡然。
她的目光掃過高媽媽的臉,最后,落在了不遠處,正從二門內靜靜看著這一切的趙氏身上。
趙氏站在廊下,身影半明半暗。
她沒有說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看客,欣賞著一出早已安排好的戲碼。
孟時嵐眼眸輕垂,今日這一局,她退無可退。
若是她轉身就走,便是心虛,坐實了“克星”的罪名,更落下一個不敬長輩,不顧周從顯祖母死活的壞名聲。
若是她硬闖,那便是大不孝,是藐視長輩,更是將周從顯推到了忠孝不能兩全的絕境。
所以,她不能走,也不能闖。
她就靜靜地站在那里,素色的衣裙在寒風中微微拂動,身姿纖弱,卻如翠竹堅韌。
和尚又上前一步。
“阿彌陀佛。”
“貧僧倒有一法,或許可以為老夫人祈福,化解小姐身上的煞氣。”
孟時嵐抬眸看他,眸光清冷。
“大師請講。”
和尚指了指府門外的空地。
“請少夫人在此處,設一香案。”
“跪于案前,誠心為老夫人抄寫《地藏菩薩本愿經》九九八十一遍。”
“以少夫人之誠心,感天動地,或可為老夫人求得一線生機。”
跪在門口,抄寫經書?
還是九九八十一遍?
這哪里是祈福,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
是要讓全京城的人都來看看,她孟時嵐,是如何像個罪人一樣,跪在英國公府的門前!
高媽媽立刻會意,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來人!”
她高聲喊道。
“還不快去給少夫人準備筆墨紙硯,香爐軟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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