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啊,雖然比那些跟著閹黨屁股后面跑的人聰明些,可終究還是有限,看不透眼下的時局,不過這也很正常。”縣令略顯無力的搖搖頭,有些事情我也是逐漸才想明白的。
“朝廷北遷成功與否,朝廷要收取北方的賦稅,穩固財源,實現南北的真正一統是必然的。大家再想跟之前一樣,過逍遙日子,幾乎不可能了。”
“還是那個意思,真的把利益,留給你們,你們接得住嗎?”
“不是有宋文啟嗎?咱們給他打開了方便之門,他就不能從手里拿出來一些,給到我們嗎?”有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那當然可以,可你們甘心嗎?”縣令繼續追問道,“人家來找我,就說了給你們流出足夠的好處,可有一點,你們能保證,人家留給了你們好處,你們摸透了人家那一套之后,不反水,不將人家趕出去嗎?”
“大人的意思是,宋文啟要做咱們這些人的頭人?”現場自然有聰明人,立刻醒悟過來,“若是從始至終都以他為主,利益由他切割,我等即便是有想法,短時間內,也沒有機會。”
周圍人聞,連連感慨,儼然是已經反應過來,“是了,現在的形勢是,朝廷再想辦法重新奪回對北方的控制,尤其是齊、燕、中原、晉這些稍微富庶些的地方。屆時,大家想維系昔日的體面,肯定是難上加難。”
“若是他做了我們的頭人,以后我們就只能仰其鼻息的活著了。”
“不止如此,我們這些人還要聽從他的吩咐奔走,甚至家族子弟的未來,也是他說了算了。”
“他一個外來戶,還要做我們蒙陰縣的主,這是將大人放在何地?”
“別說我,我早晚是要走的,一個縣令而已,能在這里呆幾年?”縣令大人搖搖頭,“主要還是看你們。”
“可是.......”有人吞咽口水,“對于宋文啟,我也有所耳聞,知道他賺錢的本事,可那也只限于玉皇鎮一鎮之地,他來咱們這里,莫說是會吃撐了他,關鍵是他能賺那么多好處,分給大家伙么?”
“他能做到公平公正,而不拿捏我等嗎?”
“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宋文啟的富民富紳的策略了。”縣令嘆氣道,“眼下,爾等富貴的法子,無非是將百姓困在土地上,讓他們拼了命的干活,種地,然后獲取微薄的利潤。年頭好呢,你們多賺點,念頭不好呢,你們想辦法讓百姓少吃兩口飯,依然維系體面。”
“可你們想想,這些年,年頭是不是一直不好,百姓的日子是不是越來越苦?這種情況,即便是朝廷不干預,百姓早晚也是要鬧起來的。所以這個時候,就必須有人站出來。打個比方,一畝地先前只能產一百斤麥,這一百斤麥,朝廷要拿三十斤,你們要拿五十斤,百姓最后便只能剩下二十斤。可若是有人可以讓賣產三百斤呢,朝廷拿五十斤便是頂天了,而爾等卻可以拿走二百斤,最后百姓還剩下五十斤。”
“麥子收的多了,自然而然的就好分了。”
“能夠多產麥子固然是好事。”有人趕緊回應道,“但據我所知,這種事情很難吧。而且誰來分這個麥子,也必須找信得過的人吧?”
“沒錯,這事兒很難。”縣令連連點頭,“我治理地方也有些日子了,見識過不少懂得經營的鄉紳,可結果嘛.....說到底,還是想著怎么精細的從百姓碗里搶飯吃,乃至于最后別的百姓活不下去。不過,通過蘭陵縣令,乃至多方面的渠道,了解過宋文啟的所作所為,拿養蝎子來說,一份毒蝎,成本幾乎沒有,卻可以釀成酒,價值數十兩。那糞坑里的蟲子,看似沒有任何價值,卻能養活大量的野雞。”
“再者還有,那南方才好養活的白蠟樹,到了他這里,也栽了漫山遍野。這份本事,不得不服。而且宋文啟從發跡以來,還真的沒虧待過,對待他不錯的每個人。村中的族老是如此,那個無能的玉皇鎮縣令亦是如此。”
“那縣令大人的意思是,宋文啟是值得托付之人,我等可以配合他了?”
“是守著自己拿一畝三分地,手下的百姓吃不飽,你們也不體面,還是聽人家的,多吃兩口飯,百姓也能活得下去,爾等有安穩日子過,我想你們很清楚,我只是把他的心思說給大家停一停。”縣令沒好氣道,“因為從我們這邊兒,他既然救了我,再任期之內,乃至將來有繼任者,我都會想辦法幫襯他的。”
“可是,自古以來,尊卑有序。”那位新投的幕僚再次問道,“縣令大人,若是宋文啟養活了太多的百姓,讓他們吃的太飽,他們如何孝敬我們,又如何乖乖的聽我們的話呢?”
“還有,將來麥子種的多了,肯定是要引來外人覬覦的,這位宋巡檢如何證明他有這份本事,保住我們的家業呢?”
這老東西著實討厭!
縣令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然后驟然間起身,搞得在場眾人都有些緊張起來。
“大人!”外面有親信急匆匆進入,在縣令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縣令臉上忽然綻放出一抹喜色,意味深長道,“陳鎮長,剛才有一伙賊人,從你們鎮郊集結,直奔稅監衙門去了。”
“大人!”這位陳姓鎮長大驚,急忙起身,“請恕下官失陪。”
“你別慌么,他們幾個鎮子也有賊人冒出來,意圖沖擊稅監!”
在場眾人無不目瞪口呆,紛紛起身哀求,意圖離去。
“急什么?現在已經鬧起來了,你們即便是帶人過去,又如何來得及呢?”縣令笑意越發陰冷。
“對了,聽說你們這些人的族人,也參與了此事,而且去了不少人呢。”
“這。”愣了半晌,忽然有人反應過來,“大人,您坑我們!我們是真心實意的愿意跟著您啊!”
話音落下,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他們被縣令算計了。
甚至有人喃喃自語,“連家人的死都能不在乎的人,豈會在乎我們的死活。”
縣令笑意越發陰冷,眼中卻無半分暖意,仿佛在看一群甕中之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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