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被暗中爭奪的標的物,林黛玉并不自知,也不在乎,她關心的只有兩件事。
父親的健康情況和賈雨村的平安與否。賈寶玉在這件事上的表現還是很突出的,她也給了他好幾個微笑了。
有被鼓勵到的賈寶玉干勁更足了,自己趴在床上還不忘指揮茗煙到處去聽墻角,搜集信息。
被偷聽的對象包括但不限于:賈政,賈赦,賈璉,賈珍,賈蓉,賈薔等消息靈通人士。
茗煙不負所托,成功聽回來不少消息,只是有些雜亂無章,需要賈寶玉和林黛玉自己整理。
賈珍到花船喝酒,回來跟人提起過,王子勝被王子騰禁足,就像上了熱搜的反面人物,需要冷處理一段一樣。
同時最近京城官員中爆出了不少丑聞,雖然不算大瓜,但很吸引眼球,資深消息人士認為很可能是王家放出來壓熱搜的。
賈珍感嘆花船的花式業務大受打擊,個個如履薄冰,只有忠順王爺的三艘大船不受影響,依舊滿座兒。
而像城內的青樓勾欄等正規娛樂場所,則迎來了行業的紅利期,官員們為避風頭普遍回流。
而且官員們都增加了一個習慣,每到關鍵時刻之前,都要把屋內的蠟燭熄滅,并讓人將兩側隔壁的蠟燭點起來,以此檢查是否有光透進來,防止被人偷窺。
為感謝賈雨村打擊花船,為凈化娛樂業的不當內卷做出突出貢獻,不少青樓媽媽都在衷心祝福賈雨村,與花船媽媽扎小人的詛咒,形成了對波效應。
賈赦對花船向來是不屑一顧的,甚至對青樓也很不屑,故此對賈珍、賈璉等人的尋歡作樂十分不齒。
他的理念是:看上了什么車就買回家去,就算閑置著也放心,成天騎共享單車有什么樂趣?
而且現在的人十分缺德,動不動就在車座里給你藏根針啥的,常騎單車走,怎能不中招?
所以賈赦對賈雨村的行為并無不滿,但對賈雨村算計了他的好朋友王子勝十分痛恨,不但破口大罵,還給被禁足的王子勝寫了一封安慰信。
而茗煙從賈璉這里打聽到的消息是最多的,因為年齡和輩分關系,茗煙當然更容易接近賈璉。
據賈璉透露,京城人市生意一下變得蕭條了很多,基本只靠著大戶人家買賣奴婢的剛需撐著了。
原本撐起人市一半生意的娛樂業,忽然變得人滿為患,不招新人了。
花船里流出來的專業人才都已經飽和了,壓根沒有位置留給人市里那些沒有工作經驗的應屆雛兒了。
這些紛亂如麻的消息,把林黛玉聽得昏頭漲腦,最后總算聽到最正經的一條消息,來自賈政。
賈政在給賈母請安的時候,顯得很快樂,告訴賈母,圣旨下來了,賈雨村得到了封賞。
不但從六品巡城御史,升到了從五品,兼了五城兵馬司的南城指揮,是個手里有兵的職務了。
而且圣旨里還提到,太上皇慈悲為懷,命賈雨村帶領僧錄司為運河殞命的女子做了法事。
并將賈雨村周圍房舍買下賜予賈雨村,命他擴宅為府,接家人到京團聚。
賈政感嘆道:“自古以來,大臣非封爵不賜府。太上皇此舉,雖不能算賜府,但實際也差不多了,當真是難得的殊榮啊。”
賈母眼睛半睜不睜的,歪在榻上,由鴛鴦在身后捶著肩膀,面帶微笑聽著兒子說話,此時才開口道。
“咱們和王家雖然都是從太上皇手里傳下來的勛貴之家,可太上皇對王家和對賈家,可并非一視同仁。
太上皇傳位給當今之時,王家是最堅定的反對者,而賈家是保持沉默的,這幾年王家老大步步高升,不可見太上皇對王家的態度。
賈雨村這次把王子勝弄得灰頭土臉,讓王家成了眾矢之的,間接也掃了戴權的臉,太上皇卻賞賜宅子,你覺得正常嗎?”
賈政沒那么多心眼兒,聽母親一說,才回過味兒來,沉吟道:“莫非,其中另有緣故?”
賈母搖搖頭:“不知道,老了,心思也跟不上了。朝廷里的事兒,你多聽,少說,不要摻和。
對賈雨村,以朋友相交即可,提醒的話不用說。你能想到的事兒,他都能想到,你想不到的事兒,他也能想到。”
賈政默然,他覺得想到了不提醒,算不上是朋友相交,而且母親赤裸裸的說他笨,他也不是很服氣。
“你不是笨,你是太正了。夏蟲不可語冰,君子難知人心,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你大哥……”
賈母這句話沒有說完,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本來,你大哥才是該延續賈家輝煌之人啊,可惜……
賈雨村接到圣旨后,看著不時用手撫摸膝蓋,走路還有些不那么順暢的戴權,歉意地一笑。
“戴公公,你也知道,我前些日子暗查青樓花船,花了不少經費,到現在順天府還沒給核銷呢。
所以今天實在是不好意思,等日后我手頭寬綽了,一定給戴公公補上一份人心。”
戴權笑瞇瞇地說道:“賈大人說笑了,咱家也知道,太上皇賞的這一萬兩銀票,確實不好找零。
來日方長,賈大人只管好好的蓋宅子,接家人來團聚就是了。可別辜負了太上皇的一片慈心啊。
對了,為了賈大人家小的安全著想,太上皇特命京營派人隨行,賈大人可以放心。”
戴權走后,忘娘小聲說道:“老爺,咱家還有幾百兩銀子呢,也不至于就窮成這樣了。
聽人說,太監都小心眼兒,其實該給上些的。我聽如煙說過,這戴權是出了名的笑面虎。”
賈雨村笑了笑:“忘娘,如果王子勝給你銀子,讓你跟他重歸于好,你肯嗎?”
忘娘臉上通紅:“當然不能。他……他拿忘忘威脅我,干了那許多壞事,我怎會忘記?”
賈雨村點點頭:“能用錢化解的怨恨,一定都不是真正的怨恨,最多算是矛盾。
戴權不會因為收了我的錢就改變對我的看法,也不會因為沒收我的錢就改變對我的態度。
若是昏庸的主子,奴才的態度就重要;若是睿智的主子,奴才的態度就無關緊要。
戴權是聰明人,他知道太上皇比他更聰明。所以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他很明白。
無關痛癢之人,他會收錢說好話,無錢說壞話。太上皇真正盯著的人,收不收錢他都得如實說話。”
靠在門框上,指揮忘忘擇菜的鐵奎點點頭:“老爺說得不錯,別說太監了,就是錦衣衛也一樣。
每當有官員被查,都會拿錢出來請錦衣衛美幾句。錢沒人會拒絕,美那就看情形了。
若只是倒霉被牽連,也沒人盯著,就跟上面說查無實據。若是有人盯著不放,那就秉公執法唄。
若是真到風聲太緊的時候,沒準還會把錢拿出來,加你一條賄賂官差,直接就罪加一等。”
賈雨村淡然道:“所以,別說我現在確實不富裕,就是我有了錢,也是給對我好的人。
對你好的人,你對他好,他就會對你更好。對你不好的人,拿了你的錢,反而會笑話你是傻子。”
一萬兩銀子,說少確實不少,但用來建一座大宅子,卻也不算多寬裕。
好在賈雨村的地塊在北鎮撫司對面,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地價便宜,無富人官員愿意居住。
所以賈雨村宅子旁邊的地面上,本就沒有像樣兒的房屋,拆起來倒是容易,直接擴建即可。
只是蓋房子的事兒,鐵奎和老張都不內行,賈雨村又要回姑蘇,得找個懂行的人來幫忙管事兒。
所以賈雨村找到賈政,點名讓單大良來幫忙管一下。賈政自然愿意,囑咐單大良要盡心竭力,不可從中揩油。
賈雨村告辭之時,賈政猶豫再三,終于還是開口了:“雨村兄,你這次掃了王家的臉,其實也是掃了太上皇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