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小坐在廢品收購站的院子里,嘴里叼著煙,腦中想著老頭那雙顫抖的手上。
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中指和食指第一關節處有著明顯的凹陷,那是常年握筆留下的痕跡。
一個廢品收購站的老頭,怎么會有這樣的手繭?
她突然明白了。
這個看似貪生怕死的老頭,恐怕才是這些書真正的守護者。
他故意用報紙糊弄,把好書藏起來,不是為了私吞,而是想用這種笨拙的方式保住它們。
半個小時,老頭把麻袋全部放在門口。
“老頭,”她突然開口,聲音依舊粗啞,卻少了幾分戾氣,“讀過書?”
老頭渾身一顫,下意識把手藏到身后:“沒、沒有……”
王小小瞇眼打量著這個破敗的院子。
到處都是被拆解的家具、廢銅爛鐵,唯獨那些書被油布包得整整齊齊,藏在最隱蔽的角落。
她想起剛才匕首架在老頭脖子上時,他第一反應不是求饒,而是撲過來護住那些書。
她站起身:“行了,別裝了。就你這點道行,守不住這些書。”
老頭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像是被戳穿了最后一道防線。
王小小走到麻袋前,隨手翻撿著。
這次老頭沒再耍花樣,麻袋里裝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古籍。
她抽出兩本《詩經》,扔給站在門口的丁旭:“拿著,回去引火用。”
丁旭手忙腳亂地接住,看著手里泛黃的古籍,又看看王小小,一臉茫然。
王小小瞪他一眼:“看什么看?還不快去搬書!等著老子親自動手?”
她轉身對老頭說:“以后有這種書,都留給老子,把剩下的‘柴火’都備好,我都用來當柴燒……”
但這一次,她的眼神里沒有殺氣,反而帶著某種暗示。
老頭愣在原地,看著王小小指揮著幾個少年把麻袋搬上車。
當最后一個麻袋裝上車時,
王小小突然回頭,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守不住的東西,不如讓它換個地方接著燒。”
摩托車的轟鳴聲中,老頭站在原地,望著遠去的車影,突然老淚縱橫,傳火的人,必須扮作縱火者。
他聽懂了,這個囂張的光頭“小子”,不是來毀書的,是來救書的。
車上,丁旭忍不住問:“那些書真要拿來燒?”
王小小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開著車。八嘎車沒有開回二科,而是徑直駛向了陸軍家屬院后面,在一處偏僻的山腳下停了下來。
她熄了火,跳下車。
她指著車斗里那幾個沉甸甸的麻袋,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這些書,不是拿來燒的,是要藏起來的。”
她轉過身,目光掃過丁旭、賀瑾和軍軍,最后定格在丁旭臉上。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清晰:“旭哥,你剛才問是不是真要燒書。現在我告訴你,這些書,碰了就是禍害。私藏禁書,輕則批斗勞改,重則掉腦袋。不止自已掉腦袋,還會連累家人,連累所有跟這些書扯上關系的人。”
她看著丁旭的眼睛,毫不掩飾其中的風險:“老頭守不住,不是他不想,是這世道容不下。我今天不去搶,明天就會有別人去,一把火真燒了,或者拿去舉報請功。”
王小小深吸一口氣:“現在你知道了。前面那條路,往前走就是二科,你回院子等著,就當今天沒見過這些書,沒來過這里。”
她頓了頓,拍了拍身邊的麻袋:“或者跟我們一塊,把這些‘柴火’搬上山,找個地方讓它們繼續‘燒’下去。你自已選。”
丁旭看著那幾個麻袋,又看看王小小那雙清澈堅定的眼睛,終于明白她之前在收購站那番囂張跋扈為的是什么。
那不是軍二代的猖狂,那是守護者不得不披上的狼皮。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有猶豫,直接彎腰扛起一個麻袋。
“少廢話,帶路。”
王小小看著丁旭和賀瑾,又看了看軍軍,突然改變了主意。
“軍軍,”她蹲下身,平視著他,“你留下,看著車。我們仨上山。”
軍軍立刻嫌棄地瞥了眼賀瑾和丁旭:“姑姑,小瑾叔沒力氣。旭叔看著也不像有把子力氣的樣子,你帶著他們,不是自已找罪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