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小看著眼前崩潰的后媽,又看了看狼狽哭泣的紅紅花花,心中對丁爸的安排佩服到了極點。
時機、情緒、證據(女兒被欺負)、外部壓力(前夫家被抓)……所有要素都已齊備,喬漫麗的心理防線已經徹底崩潰,并且主動將主導權交到了她的手上。
王小小深吸一口氣,反手握住喬漫麗冰冷的手,用沉穩而有力的聲音,拋出了那個準備已久的、也是唯一的答案:
“后媽,別慌。路,我已經給你們鋪好了。帶上紅紅和花花,回我的老家,那里山高路遠,沒人能找到你們,沒人會知道你們的過去。在那里,你們是獵戶家的家人,可以堂堂正正地重新開始。”
王小小看著立刻就要轉身收拾行李的喬漫麗,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沉穩。
“后媽,別急。你現在還是軍人,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喬漫麗猛地愣住,臉上血色褪盡,是啊,她怎么忘了這層身份?
這身軍裝此刻成了她逃離路上最大的枷鎖。
王小小從懷里掏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的信封,塞到喬漫麗手里。
王小小的語氣不容置疑“你拿著這個。明天一早,就去向組織上打報告,申請退伍。理由,就按這信上寫的說。”
喬漫麗顫抖著手接過信封,借著昏暗的燈光,她看到信封上寫著“情況說明”四個字。她抽出信紙,上面是以王德勝和十三叔的口吻,陳述的一段“家史”:
“尊敬的領導:我與弟弟王德利,幼年失怙,八歲喪父,九歲喪母,幸得族中二叔憐惜,收留撫養,方得成人。如今二叔年事已高,身染重病,臥床不起,家中無人照料。德勝與德利身為軍人,戍守邊防,忠孝難兩全。唯有懇請組織批準吾妻喬漫麗退伍,代我們兄弟二人返回族中,照料恩人,以全孝道,報答養育之恩。王德勝、王德利泣拜。”
喬漫麗看完信,瞬間明白了小小的全部安排。這不僅僅是一條生路,更是一條被精心鋪設好的、體面且合法的退路。她不用背負任何污名,甚至可以帶著“代夫盡孝”的美名離開。
她抬起頭,看著王小小,眼淚再次涌出,但這一次,不再是絕望,而是劫后余生的感激與一種難以喻的復雜情緒。
“小小……我……我們……”她哽咽著,不知該說什么好。
“什么都別說了。”王小小打斷她,語氣放緩了些,“盡快把手續辦好。紅紅和花花,我先想辦法送走。你們在老家匯合。”
這一刻,她看到王小小在驚濤駭浪中,為她和她女兒們撐起了一片天的守護神。
她緊緊攥著那封信,如同攥住了唯一的生機,用力地點了點頭。
王小小看著驚慌失措但已抓住救命稻草的喬漫麗,知道火候已經到了。但她必須確保后媽在接下來的程序中,每一句話都說到點子上,不能有任何閃失。
“后媽,”王小小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指導意味,“你明天去辦手續,領導肯定會問你話,問你具體的安排。你記住我下面說的。”
喬漫麗如同最認真的學生,緊緊盯著王小小,用力點頭。
“首先,退伍后,組織上如果問你要不要安排工作,你記住,絕對不要!”王小小斬釘截鐵地說。
“為什么?”喬漫麗下意識地問,在她看來,有個工作安排總是條后路。
王小小解釋道:“因為你不能給組織添任何一絲麻煩!你要表現得深明大義。你要說:‘組織培養我這么多年,我已經很感激了。現在是我家德勝和二叔需要我,這是我家的私事,不能再給國家和組織添麻煩。我回去照顧老人,是盡本分,不能占著國家的崗位不盡職。’”
喬漫麗瞬間明白了。
“不占國家便宜”這個姿態,會將她的道德形象抬得更高,讓領導更加敬重她,從而更快、更順暢地批準她的申請。
“其次,”王小小繼續授課,“當領導問起二爺爺的情況時,你不能只說他是族里的老人。你要說‘二爺爺當年打過鬼子,負過傷,也是老革命了!如今年紀大了,一身舊傷,德勝和建國他們在前線,我這當媳婦的,得回去把老人伺候好了,不能讓老革命寒心啊!’這個公社可查。”
“最后,”王小小部署最終步驟,“你還要主動提出‘領導,我看著二叔身體實在不好,心里著急。我想讓我的兩個女兒,紅紅和花花,先請假回去照顧著,請領導開張證明。我這邊手續一辦好,馬上就走,一刻也不耽誤!’”
喬漫麗將王小小的每一句話都刻在了心里。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