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小聽見了,淡淡回道:“老人家,我們憑票坐車,怎么就成不肯吃虧了?難道非要讓出自已花錢買的鋪位,才叫肯吃虧?”
老太太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什么。
那女人見徹底沒戲,只得拉著還在鬧騰的兒子往中鋪爬,嘴里不干不凈地念叨:“穿得跟要飯的似的,神氣什么?”
賀瑾突然提高音量,用整個車廂都能聽見的聲音說:“姐,我記得組織上說過,勞動人民最光榮。有些人穿著新衣服,思想卻臟得很,你說是不是?”
王小小贊許地看了弟弟一眼,配合地點點頭:“說得對。咱們穿麻布衣服,但是堂堂正正。”
王小小本來胸口就有一股氣,吵架贏了,懟的人說不出話來,覺得秋高氣爽了。
乘務員的聲音在包廂門口響起,帶著幾分鄭重:“同志們,打擾一下。現在有兩位特殊乘客需要安排——是一位老大娘帶著她的小孫子。孩子的父親是烈士,前不久在邊境犧牲了。她們臨時接到通知去部隊,只買到了站票。不知道有沒有同志愿意……”
話還沒說完,王小小已經從上鋪利落地跳了下來,雙腳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打斷了乘務員的話。
“我們讓。”
她的聲音清晰,沒有任何猶豫。
賀瑾甚至沒有等姐姐發出具體指令,已經像一顆出膛的子彈般行動起來。他迅速地將兩人放在鋪位上的零散物品收攏,塞進背包,動作流暢得仿佛演練過無數次。
那對原本還在生悶氣的母子愣住了。中鋪的女人探出頭,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下鋪的老太太和中年男人也顯得有些愕然,剛才還寸步不讓、辭鋒利的兩個少年,此刻竟如此干脆地讓出了自已的鋪位?
王小小沒看任何人,她一邊將自已的麻布外套疊好塞進背包,一邊對乘務員說:“同志,我們這兩個上鋪都空出來,給烈士家屬。她們一老一小,爬中鋪不方便,睡我們這里正合適。”
乘務員顯然也沒料到如此順利,尤其是看到主動讓位的是兩個穿著最樸素的半大孩子,他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小同志,太感謝你們了!這……這一路時間不短,你們……”
王小小拉好背包拉鏈,語氣平淡,仿佛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尊崇烈屬,就是尊崇軍隊的魂,這是軍中最高指令。”
賀瑾已經背好了兩人的行李,站在過道里,接口道:“就是。我爹說過,誓死要照顧好烈士家屬。”
這話一出,整個包廂徹底安靜了。
一位頭發花白、臂戴黑紗的老大娘和一個怯生生的小男孩走了進來。
老大娘拉著王小小的手:“小娃娃,你們留下來,我家的娃一個人不敢睡,我們一個鋪就好。”
乘務員小聲和王小小說:“小姑娘,你們留下,照顧照顧他們,可以嗎?”
王小小:“好。”
賀瑾扶著小男孩上鋪,王小小也攙扶老大娘上鋪。
賀瑾拿出一大把糖,放到男孩子手里。
“謝謝,哥哥。”
老大娘坐在床上小聲哽咽。
王小小不知道怎么勸,她帶著孫子去看兒子最后一程。
王小小把水壺遞了過去。
就在這時,中鋪傳來胖小子不耐煩的嚷嚷:“吵死了!一直哭哭啼啼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這話如同一聲驚雷,在寂靜的車廂里炸開。
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大娘的哽咽聲戛然而止,她下意識地把孫子往懷里摟了緊,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惶恐和不安。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聲響起。
只見那女人臉色鐵青,一把將兒子從中鋪拽下來,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混賬東西!你給我閉嘴!”
胖小子被這一巴掌打懵了,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母親:“媽,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女人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那是烈士的家屬!烈士!”
她猛地下鋪,對著老大娘深深鞠了一躬,聲音哽咽:“大娘,對不起,是我沒教好孩子……”
這個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女人直起身,看著還在發愣的兒子,一字一句地說:“你聽著,沒有這些烈士在前線流血犧牲,哪有你在后方安穩睡覺的日子?你吃的每一口飯,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他們用命換來的!”
胖小子從未見過母親如此嚴肅的模樣,嚇得不敢說話。
人呀!總有些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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