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纓根據地址找到東面第三家,門楣很高,門前兩只小石獅。
院墻以青灰石砌成,很高,并未全封閉,有一截以柵欄圍成,不過柵欄內種了許多綠植花草,遮擋了部分視線。
透過那些花植,可觀得院中情形。
院子很大,同這巷子一樣,鋪的平整的石磚,沒有刻意打磨過的形狀。
靠院一角,有一根粗壯的大樹,枝葉茂盛,有一部分延伸到院墻外,樹下的竹椅上坐了一個小丫頭,扎著兩個包髻,看起來十歲出頭,正垂著頭閉眼打瞌睡。
歸雁前去叩門,叩了幾聲,小丫頭轉醒,先是看了眼院大門,再看了柵欄這邊一眼,趕緊起身跑來,從旁邊的小角門出來。
“你們找誰?”
歸雁笑道:“你家夫人可在?”
小丫頭上上下下把歸雁一看,又問:“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們從大衍來的。”
小丫頭點了點頭:“可有名帖,我好遞進去。”
戴纓笑著上前,說道:“勞小姐姐進去報知一聲,只說是華四錦來的,嚴夫人便知道了。”
小丫頭退回角門內,往里通報去了。
不一會兒,隨著小丫頭出來了三四個高挑的大丫頭并兩個小廝,笑著往門前來,開了正院的大門,兩個小廝走到纓面前作揖。
“娘子請移步。”
戴纓三人進了院中,迎出來的大丫頭笑道:“夫人正在修弄花圃,聽說娘子來,怕失儀,去更衣了,叫我們迎娘子到里間坐坐。”
說著將戴纓往里引去,宅子不算特別闊大,卻很精致,穿過一道月洞門,到了敞廳,請戴纓入座,又叫小丫頭們看茶。
“娘子稍候,夫人就來。”
戴纓微笑頷首,趁著空,打量起四周,因她自家粗富,后又進了陸府,物質上從來是不缺的,自然從綺羅堆、珍貴庫練就了一雙法眼。
廳面不算大,廳內的擺設卻是精貴華奢。
楠木的桌椅,嵌和田玉的屏風,戧金的漆盒,緙絲的掛畫,點翠的盆景……還有些就連她也沒見過的稀罕物什。
正看著,廳廊行來輕急的腳步聲,不是一個人的,綿綿密密進到堂間。
戴纓站起身,往來人看去,正是嚴氏領著幾名衣著鮮亮的丫頭們走來,她仍是那張團圓臉,笑模笑樣,只是比上一次見,身材清減了許多。
嚴氏走上前,拉著戴纓上下看了看,笑道:“哎呀——你這才是真真的稀客。”又道,“快坐,快坐。”
兩人坐下了。
戴纓讓歸雁將手頭的禮盒遞上:“行程匆忙,一點小禮,夫人收下。”
嚴氏沒有客氣,讓丫頭收了。
“可是同你家夫君一起來的?”嚴氏問道。
“是,自打上次同夫人暢聊一番,心里就記著了,另一個家中變故,遂離了大衍,到羅扶這邊尋個營生。”
人生地不熟,戴纓認識的唯有一個嚴氏,于是想著到她這里問一問有關京都方方面面的情況,總比她一個人在外摸瞎強。
若肯伸手幫一幫那是最好,若是不愿,她也不會全無收獲。
嚴氏常年隨夫在外行走,見識不短淺,待人接物有自己的一套道理,雖是個爽利性,卻也并不好糊弄。
若是遇上心術奸邪之輩,一眼就能識穿,然,碰到談得來的,又或是合眼緣的,她的好脾氣從來不吝嗇。
其實自嚴氏剛才見到戴纓,就看出來了,這位女東家同上一次全然不同。
首先是衣著扮相上。
大衍時,她穿的衣衫不論是面料還是款樣,連那色澤皆是頂級,精致華貴卻不過分張顯,而現在一身看上去卻是極為普通的衣料。
這位女東家以“家中變故”四個字輕飄飄地帶過,應是碰到了大麻煩,于是拋開虛談,切實地問她的打算。
“打算日后在羅扶定居還是只在此短暫停留?”
戴纓回想那晚陸銘章告訴她,不能再回大衍,不能再回陸府……
“若是能在羅扶國長久住下自是最好。”戴纓說道,“妾身想在這里尋個營生安身,不知需要什么章程?”
嚴氏自家做生意的,城中兩家鋪子,鋪子不算大,一個鋪子售賣瓷器,一個鋪子售賣各類茶葉。
瓷器鋪子常年開著,有生意就接,無生意店也開著,并不指著賺錢。
另一家茶鋪生意也是普普通通。
兩間鋪子賺不了什么大錢,他們家真正來錢的源頭是將羅扶盛產的茶葉販往各地。
嚴氏想了想,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現下住在哪里?”
戴纓微笑道:“昨兒才來,如今住在一家客棧,先來拜會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