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楓張了張嘴。
    喉嚨里像是被塞了一團滾燙的棉花,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想說點什么。
    比如,“你冷靜一點”。
    或者,“快把襪子提上去!”
    再或者,他應該直接沖上去,用最嚴厲的語氣,糾正她這種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男性社會性死亡的離譜行為。
    但是。
    他做不到。
    他的身體,像是被無形的鎖鏈釘死在了椅子上。
    他的靈魂,則飄到了半空中,用一種第三人稱的上帝視角,俯瞰著這場荒誕劇的主角——
    一個表情呆滯的傻子,和一個英勇就義的烈女。
    而那個烈女……楚幼微。
    她依然緊閉著雙眼,身體緊繃,似乎在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那只捏著襪邊的小手,還在微微顫抖。
    那截暴露在空氣中的雪白肌膚,像是一塊被精心雕琢過的羊脂美玉,在晨光下,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一秒。
    兩秒。
    三秒。
    預想中的,老板那帶著侵略性的,滿意的目光,并沒有到來。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楚幼微的心,開始一點一點往下沉。
    難道……
    還不夠?
    她小心翼翼地,顫抖著,將長長的睫毛掀開一道縫隙。
    然后。
    她就看到了秦楓那張臉。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
    震驚。
    茫然。
    呆滯。
    無語。
    唯獨沒有她想象中的,那種帶著欣賞和滿意的神色。
    “轟——”
    楚幼微的腦子,炸了。
    一股難以喻的羞恥感,如同最猛烈的火山噴發,從她的腳底心直沖天靈蓋!
    她……她都干了些什么啊?!
    她居然……
    當著救命恩人的面……
    自己……
    往下拽自己的襪子?!
    “啊——!”
    楚幼微在心里發出了一聲足以掀翻屋頂的無聲尖叫。
    她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找條縫鉆進去,不!是直接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再立個碑,上面就寫“蠢死的”!
    少女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羞紅變成了慘白,又從慘白,漲成了豬肝色。
    她那只還捏著襪邊的小手,像是被電擊了一般,猛地松開!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電般地將那截襪邊,重新提了上去!
    動作之快,甚至帶出了一道殘影!
    仿佛只要提得夠快,剛才發生的一切,就都只是幻覺!
    做完這一切,她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低著頭,雙手無措地捏著自己的圍裙邊,連腳趾都在那雙小皮鞋里尷尬地蜷縮了起來。
    “我……我……”
    她結結巴巴,語無倫次,聲音細若蚊吶。
    “老板……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以為你……”
    “我只是想……”
    她想不下去了。
    因為她發現,無論怎么解釋,都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離譜和變態。
    而秦楓,終于,在這場史詩級的社死現場中,找回了自己那瀕臨崩潰的神智。
    他沒有笑。
    也沒有發火。
    他只是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無比復雜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少女。
    然后。
    他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那口氣,吐得很長,很慢。
    像是要把積壓在胸腔里所有的荒謬和無奈,全部一次性排空。
    “去。”
    秦楓開口了。
    聲音,帶著一絲剛剛重啟系統后的沙啞和疲憊。
    “把這身衣服,換掉。”
    他的語氣很平靜。
    平靜到聽不出任何情緒。
    楚幼微猛地抬起頭,那雙漂亮的眸子里,還帶著驚魂未定的水汽,像是受了驚的小鹿。
    “啊?”
    “我說,”秦楓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像是在下達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去、把、衣、服、換、了。”
    “哦……哦!”
    楚-小鹿-幼微如蒙大赦,連連點頭,轉身就想往樓上跑。
    “等等。”秦楓又叫住了她。
    楚幼微的身體一僵,怯生生地轉過頭。
    秦楓站起身,走到客廳的儲物柜前,拉開了一個抽屜。
    從里面,拿出了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
    “穿這個。”
    他將衣服遞了過去。
    楚幼微下意識地接住。
    那是一套再普通不過的衣物。
    一件純白色的短袖t恤,和一條黑色的運動長褲。
    面料很普通。
    款式很樸素。
    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裝飾。
    “快去。”秦楓擺了擺手,然后重新坐回了餐桌前,端起那碗已經有些微涼的小米粥,面無表情地喝了起來。
    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拉鋸戰,從未發生過。
    楚幼微捏著那套樸實無華的“員工服”,看著秦楓那冷硬的側臉,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    但她什么也不敢說,什么也不敢問。
    只能抱著衣服,逃也似地沖上了二樓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