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龍七走了,連夜打車走的。他嫌德云分觀的眾人收拾行李太慢,自己租了輛四匹馬拉的車駕,日行一千、夜行八百,火速奔赴杭州府去了。而德云分觀的眾人慢悠悠又收拾了兩天,尤其老杜,還要和鄰里街坊都打個招呼,說一聲哥們兒要南下發財了,這才施施然離開。道經有云,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其實如果是李楚自己的話,他雖然沒試過長途御劍,但應該也沒什么問題。大不了中間歇一歇,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趕回杭州府。但是還要帶著三個累贅,就不成了。以他那個御劍的強度,等閑人上去坐半個時辰,不太一定能活著下來。是真的會“升天”。不過反正離過年也還有些日子,幾個人也沒著急,緩緩南行,就當游山玩水了。去的時候還只有李楚和狐女兩個,回來的時候就多了一老一少,也頗為奇妙。等到了余杭鎮時,正入臘月。雖然不似北方那般頂風冒雪,但江南的冬,更別有一番沁骨的寒意。車行到十里坡,轉過德云觀的位置,狐女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哇。”李楚掀開車簾一看,也小驚訝了一下。十里坡上高高矗立著一座高大的道觀,周遭院墻連綿,后院的規模顯然也擴大了許多。內外裝潢都是新的,看上去金光閃閃,富麗堂皇,真有幾分道教名門的氣象了。恍惚間,竟真有些認不出了。隨即李楚心中便平添了幾分欣喜,規模大了,人手也多了,道觀今后就可以敞開了接客了。沒等幾人下車,就打觀中迎出了幾個人來。當先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士,衣袂飄飄,滿滿的高人風范胡亂溢出來,溢的滿山滿谷都是。正是李楚的老恩師,余七安。老道士后面跟著一位活潑靚麗的小姑娘,白得亮眼,笑似月牙兒。正是德云觀的吉祥物,小錦鯉。小錦鯉的身后跟著一個相貌淳樸的青年,一臉溫暖純真的笑容。正是勤勞的打工人,萬里飛沙。可以說,這座嶄新的德云觀里,有一小半的磚都是他搬過來的。見到李楚他們回來,余七安輕咳一聲,一擺手。身后人便分成兩隊。當然,本來也只有兩個。小錦鯉和沙師弟分開隊列,一起鼓掌,“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李楚也露出微笑,“師傅,為何要擺出這番陣仗?”“既是歡迎你們回家,更是歡迎我們道觀的新成員啊。”余七安朝杜蘭客和小肥龍伸了伸手,“歡迎。”
杜蘭客受寵若驚,連聲道:“不敢不敢,徒孫杜蘭客,見過師祖。”余七安豪氣的一擺手:“嗨,叫什么師祖,我癡長你幾歲,叫我聲哥就行。”他相貌顯年輕,杜蘭客相貌顯老,兩人站在一起,倒真跟哥兒倆似的。杜蘭客又連聲道不敢不敢。他是真的不敢,要是管余七安叫哥,那今后管李楚叫什么?各論各的?小肥龍也很高興,接連:“悖悖“喲。”余七安眉開眼笑,“小東西還挺有禮貌,上過學的啊?”“咦?”狐女看向他:“觀主你也懂龍語?”“嗨……”余七安擺擺手,“略懂、略懂。”“想當年游歷天下,也和龍族有過一丟丟的交情,當時多少學了一些,就想著……技多不壓身嘛。”……后院的景致,倒是和以前相差無幾,保留了那個狹小而溫馨的配置。一株老槐樹,一口蓋得嚴嚴的井,一張石桌,幾張石凳。眾人圍坐在石桌旁,緩緩講述起這陣子的見聞。雖然有法寶能夠遠隔千里聯系,但每次用時都要給余七安上香,畢竟沒有面對面這么方便。聽完李楚講述的大概,余七安欣慰地點點頭,“這次徒兒你做得不錯,成功救下了我兒子,又挽救了神洛城,可謂功德無量。”旁邊的杜蘭客好奇地問道:“師祖,您真是郭小寶的爹?”余七安一瞪眼:“自然。”“可是……”杜蘭客撓撓頭:“那北地的郭黨首領……”余七安意味深長地說道:“那是他的父親。”杜蘭客:“?”“你還年輕……”余七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在江湖上混幾年,總會長見識的。”杜蘭客點點頭。確實。這幾個月,他在這一對師徒身上長的見識,比以往幾十年都多。方方面面的。聊了一會兒,李楚又發問道:“師傅,弟子還有一個問題。”這個模式師徒倆都很熟悉了,以往德云觀還沒有這么大沒有這么熱鬧的時候,小道士就經常這樣突然地向老道士問問題。余七安也一抬手,“但說無妨。”李楚問道:“師傅可知道,究竟何為仙緣?”“哦?”余七安微微一笑,“看來是白龍寺那大和尚給你講了不少啊。”“是小和尚。”李楚道。“對。”余七安一拍額頭,“那就是個沒出息的貨,每次剛恢復了巔峰修為,不等長大,就急著再轉世,仿佛他活著的唯一意義就是刷新人間地仙的轉世記錄。不過……你知道他為什么要這樣多次轉世嗎?”李楚自然不知道,便搖了
搖頭。“他當然也不會告訴你。”余七安笑道:“因為以前一直流傳一個說法,所謂仙緣,是在出生那一天就注定了的。雖然不一定是什么,但沒有就是沒有。”“所以當他發現自己這一世似乎又沒有獲得仙緣的希望,就會放棄繼續修煉,轉下一世重修,希望能獲得仙緣的青睞。”“他的修為又確實蠻高,加上佛門的轉世功法有獨到之處,居然真被他修出了八九世。”李楚點點頭,這才了然。就像是……為了提高中獎幾率而不停地開小號抽獎?“而仙緣本身是什么,我自然也不會知道。”余七安又繼續說道,“若我知道,那我哪還會留在這里?”“不過我知道,那仙緣絕不是一個東西。”“不是東西?”李楚重復了下。“沒錯。”余七安拈了拈胡須,“它不是一件可以供人爭奪的東西,而是某種只能等待降臨的緣法。它就在這百年間,就會降臨在這江南之地,但究竟是哪里,就沒人能再算的出了。即使是古往今來排得上號的神算、妄天老者,他豁出了性命,也無法再深入一步。”李楚微微露出沉思的神情。余七安反問道:“你想要仙緣?”“不是。”李楚搖頭,答道:“弟子只是好奇,它會以怎樣的形式存在……”他沒說完的是。其實他有些懷疑,所謂仙緣,有沒有可能是一場穿越、或者一種打怪升級的系統……這樣一來,自己的奇異似乎就可以得到解釋。“呵呵。”余七安又笑了笑,“何必去想呢?”“嗯?”“既然是仙緣,那自然是能成仙的緣法。”余七安看著李楚,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到了要成仙那天,自然就知道了。在那之前,就算你再勞心勞神,又怎么能想得出答案呢?”李楚緩緩點頭,“師傅說得對。”這是一件不可能想得出答案的事情。但是自己只需要繼續升級,說不定就能看到答案。這邊德云觀的人正在暢聊,忽然前殿又傳來叫聲。“李楚……”只聽兩個字,就知道是剛剛分別幾日的王龍七。李楚看過去。才幾天不見,怎么他就急成這個樣子?嘭的一聲,王龍七沖到后院,被門檻一絆差點摔倒,但他顧不得旁的,踉踉蹌蹌的同時連聲喊道:“李楚,出事了!我爹……出事了!”“李楚李楚出事了!我爹……我爹出事了!”“別急,你先說清楚……”老道士抬手,柔聲安撫道:“是我徒弟出事了,還是你爹出事了,還是我徒弟是你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