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離開飛來宗后。曜鼎真人與曜斂長老站在峰巔云海處,放眼茫茫,道袍鼓動。“唉――”曜鼎真人一聲長嘆,道:“近百年四飛大會,我們終于也算是奪得了一次頭名。只是……來得未免有些不光彩,還耗費了最珍貴的祖師分神。未來若真有滅門之禍……我這個掌門,簡直就是宗門之罪人。”“呵呵,我倒覺得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曜斂長老笑瞇瞇的,目光通透。“哦?”曜鼎真人看著他:“師兄何意?”“宗門險死還生,祖師分神耗費……其實也可以當成一種報應吧?”曜斂長老緩緩說道:“祖師爺定下四飛大會的規矩,是想要我們四家宗門同氣連枝、互相扶持、彼此勉勵。可我們弄虛作假,請外人參戰……”“簡直大錯特錯。”“當時說是權宜之計,可現在想來,這根本就是對飛來宗多年積弱的逃避。”“而飛來宗之所以積弱,病根太多。”“別的不說,光說我們這些年選的首席弟子……有幾個配當首席的?”“身為修者,居然首重形象,不重實力。不論短期有何收益,門下弟子看到了,心中自然會有計較。長此以往,風氣必壞。”“這些不正之風的形成……我們都有責任。”曜鼎真人道:“可當今江湖,人人如此啊。”“別家有驚才絕艷又好看的弟子,自然可以推出來。”曜斂長老道:“我們沒有,就該首選更重要的一項。可我們強行舍本逐末,這本身就是愚蠢。”曜鼎真人沉默良久,才點了點頭。“說的對,不如就把這次宗門的損失,當成我們奮發圖強的契機。”說罷,他一道傳音。“叫郎玉顏到峰頂來――”片刻之后,一名半身纏著藥布,拄著拐杖的年輕弟子蹣跚上來。看他容貌,明眸皓齒,卻是一位翩翩美少年,難怪會引得杭州府內許多姑娘的喜歡。“掌門真人、師尊。”郎玉顏勉強行禮道:“喚弟子前來,所為何事?”曜鼎真人直截了當道:“這次四飛大會,讓你師傅和本掌門都受了一些啟發。我打算,過些日子,在門中重選首席弟子……實力為先。”“實力為先?”郎玉顏一怔:“那我……”他差點脫口而出,那我不完犢子了……還好后面咽了回去。“你就安心養傷。”曜斂長老道:“反正你能被趙良辰一劍重傷,想必也不是他的對手,這些事……你都不用擔心了。”“不是……師尊,這件事其實是意外……這個……”郎玉顏大驚失色,就欲爭辯。“你放心,這兩年你為宗門出力頗多,宗門也不會虧待于你。”曜鼎長老道。“可是這首席……”郎玉顏慌亂道:“弟子被師兄所傷……其實是裝的!”“還請掌門真人慎重考慮,弟子只是不想參加四飛大會出丑……才故意中了師兄一劍。”“掌門真人,其實這些天我也悔過了,再給弟子一次機會,弟子絕對會選擇參加四飛大會!”“我愿意替宗門去四飛!”“多來幾個都行……”“再給我一次機會吧!”郎玉顏無助的聲音,飄飄渺渺,在云海間不斷回蕩。……李楚回到了德云觀。幾天不見,就有些不認識了。道觀的規模擴張了不少,幾乎占據了大半片十里坡。眼看著,那邊后門就要接上刷燈籠怪的地域了。想想,要是德云觀再大一點,今后出門上個廁所,就能撞上幾只燈籠怪……這是多么幸福的畫面。回來以后,他就鉆進房間。臨離開飛來宗之前,趙良辰傳授給了他制符?的詳細流程。現在他迫不及待想要自己嘗試一下。說來也其實
很簡單。制符的關竅只有三點,神念、附靈、符法。第一步,就是在腦海中以神魂具現一個念頭,這個念頭一定要足夠堅定、足夠強大。念頭的內容,就是你要這道符實現的內容。譬如呼風、喚雨、打雷、閃電……等等。這一關就將所有凡人排除在外,要想有足夠落筆的念頭,至少要經過幾年冥想修行才能做到。第二步,就是附靈。即見這個念頭,完完整整地傳遞到符的紙面上。這一關是整個過程里最易失敗的。其實現的難度,就好比從意淫到實戰。當然,也要看你心中所想念頭的內容。這也是為什么威力越強、越玄妙的符,越容易失敗。將神意與真氣結合,以朱砂、黃符作為載體,這就是制作一張符的根本。第三步,符法。這一步才是符受到的最大制約。人的念頭,自然不可能做到出法隨。其實你在神念中結合了真氣,那也僅僅只是一張被注入了真氣的黃紙,不能為所欲為。每道符,都有專屬于它的“符法”。符上寫就的古字,很多人看來是鬼畫符,但其中蘊含著天地大道之力。據傳天地初開之時,世間文字只有幾百個,個個繁復無比、晦澀難懂,是從最原始的天地道痕中領悟出來的,只有極少數的先賢才能掌握。因為這些字,不是用來讓人與人互相溝通的。是讓人與天溝通的!這些古字的作用,是施法、祭祀、戰斗,每一個字都能引動天地巨力!只要掌握合適的排列組合,操縱五行、逆轉陰陽,皆有可能。直到后來,一位有大智慧的人族先賢以此為基礎,另創出一套簡化許多的文字。雖然不含天道巨力,卻可以傳遞文明。字成之日。天雨粟,鬼夜哭。而符的“符法”,就是找到那個能夠將你的神念施展出來的古字組合。這些關鍵的知識,都被天下宗門所壟斷,絕不會外傳。趙良辰教給李楚的符法,就是一道最簡單的符。“行隨符”。這行隨符,來自于江湖上常見的行隨法咒,是一個小伎倆。就是將自身神識寄托在一處,就可以感受到附近的景象。行隨咒受限制頗多,寫成符,效果會好上不少。聽他說完,李楚明悟。將一枚行隨符貼在某處,可以想象成在那里裝了一個攝像頭。他第一個念頭是,這東西防賊很實用。隨后,他又問趙良辰,一道行隨符的有效感應距離有多遠。即這道符離施術者多遠才不會失效。趙良辰正要回答,一般就是方圓十里。突然一想,李楚隨便一掃就能看遍方圓三十里……方圓十里有效的行隨符,未免有點搞笑。其實他還不知道,再次升級之后,李楚的心目范圍已然接近方圓五十里了。于是他笑道:“這個要看個人的修為和神識強度,有的遠,有的近。”李楚頷首。依自己的靈力的神奇效果來看,如果可以用來制符的話,應該是……比較遠的。毛筆、朱砂、黃符……這些東西自然都有準備。德云觀畢竟是一座正經道觀。李楚在桌上將其黃紙鋪開,提起毛筆,蘸上朱砂。多虧他小學二年級時曾經學過兩節課的軟筆書法,毛筆寫字的程度勉強可以與河洛王朝的普通秀才們比肩。不至于因為筆畫不穩而造成失敗。凝聚神念……灌注真氣……正要落諸筆端……李楚忽然一抬眼,想了想,出去,把小月兒叫了進來。小錦鯉一臉懵懂,問道:“做什么啊?”“沒什么,在這站一會兒就好
,麻煩了。”錦鯉在旁,李楚再次落筆,如有神助。他的心目與尋常煉氣士的“神識”不同,但都是用所謂神魂去探查世間,分出一縷神念,想必也可能成功。這樣想著,他嘗試著切割了一縷神念,隨著注入紙面。初次嘗試,他只注入了一絲靈力。飛來宗的事情讓他長了記性,自己對于靈力還有諸多不解之處,對于它的使用一定要慎之又慎。良久,這一道簡單的行隨符才畫就。他撣了撣筆,拈起這張工整的符。符表面微微發熱――趙良辰說過,這是行隨符成功的標志,發熱,代表符中的真氣在運轉。李楚閉上眼,心念一動。轟――整間屋子的景象,便以另一種視角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果真像是一個全方位無死角的攝像頭。李楚感覺,若不是房屋阻隔了它,可能監測的范圍還要更大。一次成,勉強可以。想了想,朝小錦鯉道了聲謝。他又出去,找到了萬里飛沙。在工地上勞改多日的萬里飛沙,早變成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李楚見他這樣,不禁問道:“搬磚累嗎?”萬里飛沙一昂首,滿臉振奮:“累,但是累就對了!舒服,是留給有錢人的!”李楚道:“其實我是想請你幫我個忙……”萬里飛沙一揮手,“但說無妨!”“嗯……”李楚道:“我第一次制符,畫了一道行隨符,我想試試它的有效距離。你腳程快,我想請你帶著它跑遠一點。”“也不用太遠,等到符不發熱就可以了。”“嗨,這么大點事兒啊。”萬里飛沙笑了笑,“這可比搬磚輕松多了,等著我,去去就來。”他也是修行中人,對于符一道雖不精通,但也有了解,知道這行隨符的效用。知道行隨符的第一時間,他就想,這玩意偷窺挺好用的。所以了解了一些。想必最多跑出個幾十里,也就失效了。他想著,要不要偷會兒懶,慢點跑,省的待會回來還要搬磚。但是很快他就搖搖頭,摒棄了這個墮落的想法。雖然在德云觀搬磚的日子很苦,但比起在魔門里提心吊膽的日子,可好太多了。更何況,自己這是在為以往的過錯贖罪!順便,老道士還常常會給他一些微不足道、不值一提、才不會放在心上的福利。想到這些,他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感到羞愧。自己不努力搬磚。老觀主和小李道長怎么過上更好的生活?說完話,萬里飛沙便撒開雙腿,一路向北去了。李楚看著他一路火花帶閃電的背影瞬間消失,也頗為敬佩。這廝倒也沒學過什么特別的大神通,就是憑著絕頂的跑路天賦,能練到這個地步。在某種領域,稱為天才也不為過。隨即,他抓緊回到房中,閉上雙眼,感應起那道行隨符。這么一會兒的功夫,萬里飛沙已經過了流花河了。行隨符能看到的范圍,大概在方圓幾十丈內,只是因為萬里飛沙跑得太快,周遭都是殘影。隨著他一路向北……跑啊跑啊……跑啊跑啊……漸漸的,周遭的綠色消失了……變成了土黃色……然后停下,找了個路邊小店,喝了一碗胡辣湯。然后再跑……隨風奔跑自由是方向……一路追逐雷和閃電的力量……然后停下,找了個小店,吃了一盤鍋包肉。然后再跑……漸漸的……土黃色變成銀白色……到了晚間,李楚面色凝重地睜開眼,去到余七安的房里。“師傅,你這兒有沒有……河洛以外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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