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石桌。小神醫多看了兩眼身后的老槐樹,才緩緩落座。在他對面,是有些忐忑的小柳姑娘。小柳姑娘身后站著李楚,李楚緊盯著小神醫,準備隨時看他有什么異常就出手。因為這個人總是對著自己笑。那種近乎諂媚的笑容背后,分明寫著……得找個機會解剖他一下。在小神醫給柳清憐診脈的時候,李楚湊到余七安旁邊,問道:“師傅,何為無漏仙體?”他只知道,仙體是指某種天生的神異體質,千萬人里也難尋一個。生具仙體者,但凡進入仙門,就絕對會被作為最核心的弟子培養。余七安拈須答道:“所謂什么無漏之身、無漏仙體,或是道門講的圓融之軀,各家說法不同,和那些個修行仙體并不是一個意思。而是用來形容,一種人體可能的完美形態吧。”“百病不生、諸邪不侵、萬氣不泄、圓融自在……但這終究只是傳說,不可能有人見過真實的無漏仙體,自然也就沒有一個模板存在。他說你是,也只是他覺得你是,或許只是你的體質超出他的見聞。”“所以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你天賦異稟,和別人不同些也沒什么稀奇。這小子或許于岐黃道天賦精湛、修為高絕,但資歷和見識還是尚淺。”“一個學醫的,頭還沒禿呢,呵。”末了,余七安冷笑一聲。看他神情語氣,分明是對小神醫當眾指出自己腎虛嚴重猶有不滿。師徒倆交談的片刻功夫,小神醫也完成了診脈,神情玩味。柳清憐十分緊張,狐女扶著她的肩膀,替她問道:“如何?”小神醫笑了笑:“這造化丹有點意思,用妖力和藥力生生改變人體,堪稱逆天。如果有機會,我倒真想見見煉制這丹藥的人。”他又抬眼看向柳清憐:“想要讓你身體復原,相當困難,我尚且還不知道門路。”柳清憐身子一顫,雖然早有猜測,但也還是忍不住失落傷心。長長的睫毛一抖,就有淚光盈盈,我見猶憐。小神醫見狀,忙叫道:“誒,你先別急著哭啊。現在雖然不知道,但是我們可以試試啊。”“嗯?”小柳姑娘一秒收淚,“還有機會?”“嘿。”小神醫身子向后一仰,笑
道:“什么叫神醫啊?”“小神醫若有什么辦法,還請直接告知。”柳清憐道:“為了恢復人身,再困難我也甘愿去做。”“你倒是不難,難的是我。”小神醫道:“想要找出造化丹的解藥,在這之前,我得先煉出造化丹!”余七安微微頷首,道:“這倒確實極難。”“比起他從無到有的創造出一味丹藥,我這難度已經略微降低了。”小神醫道:“起碼我現在就可以推斷出其中兩味主藥。”他緩緩說道:“妖丹和返仙草。”李楚看了師傅一眼,這兩樣東西,師傅倒是一早就讓自己問過小柳姑娘。想來天下間令凡人化妖,總是免不了接觸這二物的。小神醫從藥箱里掏出一本書來,翻看了下。同時道:“妖丹易得,返仙草卻是稀罕。在我師傅寫的這本《九州寶藥藏》里有記載,杭州府境內唯一產返仙草的地方是……”“通明山谷。”“通明山谷內有一片水澤名為‘秦澤’,返仙草就環繞秦澤而生。這種天材地寶多有護寶獸,這片返仙草的護寶獸是一種魔熊,體魄逆天、性情暴躁、極端危險,所以我師傅這里特地標注了。”“秦澤多魔熊。”……通明山谷之所以得名,是因為四周山勢極緩,每當月光灑落之際,滿谷透亮,仿若蕩漾于水中,俯仰之間大為開闊。而那片秦澤,則是一灣清湖,高空鳥瞰,仿佛一塊形狀規整的美玉,鑲嵌在山谷之中。此夜。秦澤水畔,生著幾簇飄搖的仙草。葉片是金燦燦的顏色,葉身狹長纖細,葉脈見埋著一條暗暗的紅線,好似血管脈絡一般。一看就極為神異。有幾頭體型巨大的黑熊巡游于此地,每一頭人立而起,都要超過兩丈高。黑色鬃毛中夾雜著淡淡的金色毛發,深淺程度不一。它們時而在水邊玩耍,時而在空地上奔跑。但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這仙草太遠。山脈上房間或會傳來高亢的嗥叫,“嗷――”這時,水邊的熊也會回以一聲嗥叫,“嗷――”仿佛是遠程通訊似的,兩聲嗥叫一問一答,繼而再轉頭,各自做各自的事情。顯然這里的熊靈智極高。到了夜半
,忽然,水面上無端蕩起波紋。所有的黑熊都直立而起,眼中露出警覺的神色,直勾勾地盯著水面。須臾,水面上飄來一位白衣女子。她垂著黑發,幾乎遮擋住了全部面容。一身白衣,月光下近乎縹緲。身形落落,如夢似幻。一路身形不動,順著水面迅速地飄了過來。隨著她飛快靠近,幾頭樣貌兇神惡煞的黑熊靠在一起,黑眼圓睜,瑟瑟發抖。轉眼間,那女子就來到了水邊。她仿佛沒看見近在咫尺的護寶黑熊似的,一抬手,便有一株返仙草凌空飛起,朝她飛過來。幾頭黑熊發出不甘的嗚咽,但是又都不敢大聲。聲音特別委屈。那女子似是聽到了,瞥了它們一眼,輕聲說了句:“不白拿你們的。”聽到這話,頓時有黑熊悲憤地“嗷”了一聲。看那意思大概是說……你分明就在白拿。女子瞪了它一眼,黑發刷得飛揚起來。“嗷嗚――”那頭黑熊猛地用一雙熊掌捂住眼睛,趴倒在地,不敢看發生了什么。其實什么也沒發生。女子瞪了它一眼,看見它立刻認慫,便也沒有動作,轉身飄悠悠離開了。那頭黑熊撅著屁股趴了半晌,覺得自己好像沒事,這才撤開熊掌。摸了摸自己的大頭,摸了摸自己的胸,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都沒事。它瞪著大眼睛左右看看,發出一聲驚喜的“嗷嗚――”這時,山脈上又傳出一聲:“嗷――”幾頭黑熊對視一眼,神情頓時都垮了下來。那女子拿了返仙草,再次涉水而回。不多時,來到湖心,此處竟有一座湖心亭。亭中等候著一位黑袍人。“給。”女子一撒手,返仙草又飄悠悠飛向黑袍人。黑袍人接過,取出一個凈瓶,將返仙草收入其中。頓了頓,他說道:“為何不直接一點,你一次給我全部返仙草,我殺光那里所有人。”女子似是笑了笑,幽幽說道:“熊熊那么可愛,我怎么忍心一次把返仙草拔光呢?”“至于那些人……我也不想讓他們一次死絕,我就是要看著他們不停地掙扎,再一個個在恐懼與絕望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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