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樁自家官司,與旁的無關,你們如果想聽,我講給你們聽就是了。”
她說到這里,沉吟了片刻,像是在腦海里回憶了一下過往,又組織了一下語:
“事情仍要從常老太太說起,我早前說過,她生了三兒一女,我跟她認識時,她女兒已經嫁了。”
趙福生聽到這里,心中倒是生出一絲念頭:武清郡的鬼案,初時看來仿佛與常老太太的女兒無關,她是外嫁女,眾人的視線最多都是集中在常府本身。
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常家得到了好處,沒道理不扶持女兒。
余靈珠不知她心中想法,只繼續說道:
“她在常府行二,僅在常大下面,她的年紀比我大了十來歲,嫁的是武清郡周邊不遠處的長焦縣一戶姓董的人家。”
“早前這董大一家窮,常二娘不大回來,后來常家發跡,兩邊才恢復了走動,還很頻繁。”余靈珠道:
“老太太心疼女兒日子過得苦,時常接濟,但是據我所知,兩個嫂子跟二姐之間關系不大和睦。”
這已經屬于常府家丑了,余靈珠說起來表情有些猶豫。
“雙方有婆媳、姑嫂的矛盾?”趙福生問。
余靈珠無奈道:
“福生,這些事情也與鬼案無關,不說也可以吧?”
趙福生道:
“如今這已經不屬于家事,而是屬于鬼事,常府親人之間彼此的關系極有可能涉及厲鬼法則,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興許也隱藏了線索。”
余靈珠沉默片刻,只好道:
“常二姐為人吝嗇,且有些自私,大嫂、二嫂覺得她每次來常家只出不進,像打秋風的窮親戚。”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縱使像常家這樣的富貴人家,依舊會有一些人性相關的矛盾。
“而常二姐則覺得兩個嫂嫂只是外人,自己才姓常,回娘家吃老娘、吃哥哥天經地義,關她們屁事。”
說起常家丑事,余靈珠也覺得臉面無光:
“據說時常爭吵,我在帝京時,也接到信,雙方都訴苦,請我評理。”
“……”
她的話聽得眾人一愣一愣的,王之儀也嘴角抽搐,余靈珠也不由有些煩躁:
“反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后來便鬧得不可開交。”
她頓了頓:
“鬧得最兇的時候,兩個嫂嫂將小孫子送進帝京,說是請托我幫忙照看一段時間。”
“這就稀奇了。”
范必死詫異道:
“常家好歹是大戶,底下奴仆眾多,怎么也不可能侍候不了一個孫少爺吧?”
孟婆、陳多子是女人,對這些事情最了解,當即說道:
“想必是借此向靈珠告狀吧?”
余靈珠點了下頭:
“我當時也覺得怪異,好在常浩這小子聰敏,當時七八歲的年紀,伶牙俐齒的,很討人歡心。”
她提起這個便宜侄孫,臉上露出寵溺的神情:
“他有回偷偷和我說,是兩個爺爺鬧著要休妻。”
這可非小事了。
余靈珠當時又驚又怒,可是又怕嚇到孩子。
她思來想去,最終向封都告假,又請托賈宜幫忙,回了一趟隸州武清郡常家,這才弄清了事情緣由。
原來這些年常家兩個嫂子與姑子之間的關系已經勢同水火。
常二姐嫁董大后,早年過得貧苦,她也很是壓抑,在婆家常受打壓。
后來常家發跡,她便揚眉吐氣,婆家人很是看她臉色。
她跟董大生了四女兩子,一心一意想為自己的家庭打算,期間從常家拿了不少好處。
兩個嫂子看不慣她總從婆家搬東西而不回饋,時常對她語譏諷。
在與常家兩個嫂嫂鬧得最兇的那一年,雙方撕破了臉,在大門口都吵過架,險些打起來了,讓人看了不少笑話。
常二姐一怒之下,給兩個哥哥送了女人。
她攛掇著兩個哥哥另娶,話里話外指責嫂嫂們人老珠黃,德不配位。
這樣一來自然捅了馬蜂窩。
雙方勢成水火。
“我回武清郡常家的時候,兩個嫂嫂跟我告狀,說是董家無法無天,長焦縣天怒人怨的。”
余靈珠說起這些過往,煩躁的揉了揉眉心:
“常二姐便罵兩個女人不安好心,故意攀扯她男人,雙方當著我的面打了起來。”
孟婆搖頭:
“這是治家不嚴。”
余靈珠這下沒有反駁。
她在常家的地位尷尬,既司于常家恩人、靠山,又不屬于常家自己人——同時常老太太在,常家的家事她不好插手,久而久之,便形成尷尬的局面:只一味庇護,無法管束,致使常家無法無天。
“董家發生了什么事?”趙福生對姑嫂矛盾沒有多大興趣,但她對余靈珠無意中提及的長焦縣很在意。
余靈珠抿了抿唇: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董大接任了長焦縣鎮魔司令司主事一職,同時身兼縣令。”
“???”縱使趙福生自認為自己重生以來,也算得上是見識多了古怪,可這會兒聽余靈珠一說這話,仍露出了片刻的茫然之色。
她扭頭去問范必死:
“這合規矩嗎?”
范必死搖頭:
“理論上不合規矩,但是如果長焦縣董大一手遮天,他就是規矩。”
劉義真補了一句:
“背后有靠山。”
幾人一唱一和,臊得余靈珠好沒臉。
“我不知道這個事——”余靈珠強作鎮定,嘴硬辯解了一句:
“是、是——”她說到后來,聲音低了下去,似是知道自己沒理,語氣也弱了幾分:
“是武清郡鎮魔司的人給他辦妥了。”
武清郡鎮魔司的人這樣干,自然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就是常家背后的余靈珠了。
趙福生心中生出火氣,她強行壓下,接著問:
“長焦縣當時發生了什么事?”
余靈珠偷偷抬眼看了看她,見她神色瞧不出喜怒,便苦笑道:
“我當時不知道,不過后頭武清郡發生旱災,長焦縣受災特別嚴重。”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