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閉目養神的封都打了個呵欠:
“上陽郡鬼禍,趙大人功不可沒,且你們實力濟濟,將來前程無法限量,帝京后面還大有用得上你們的地方。”
謝景升也應了一聲:
“封都大人說得對,你功成名就,封將是常理之中的事,怎么會覺得怪異呢?”
“問題就出在了這里。”
趙福生搖頭:
“我覺得這金將不對。”
“怎么不對了?”謝景升愣了一愣,問了一聲。
劉義真初時也有些意外,但他心念一轉,突然啼笑皆非道:
“官小了?!”
這話一說完,眾人俱都一臉無語。
孟婆忍俊不禁,陳多子也不由抿唇偷笑。
“……”
趙福生一下被劉義真揭穿心中想法,初時有些尷尬,隨后理直氣壯道:
“是!我承認我曾經出身鄉俚,見識還是少了些,以為大將之上銀將、金將,現在看來還有王將、帝將,我這實力,只給個金將豈不是埋沒了我的才能?”
“……”
謝景升本來因為謝添的緣故心情低落,此時聽聞她的話不由嘴角抽搐。
武少春想了想,正色道:
“大人這話說得對,難怪大人從夢中驚醒。”
范無救張狂道:
“當年臧君績都是帝將,大人也該如此。”
趙福生客氣:
“還早、還早。”
“你們……”
謝景升看著這兩人一唱一和,先是無語,最終忍不住笑了出聲。
眾人討論聲里,鬼車內陰森詭邪的氣氛被沖散。
而在這時間中,鬼車也回到了248年的上陽郡。
上陽郡的建筑很有特色。
不再途經時光后,屋舍、巷道的排布逐漸由虛變實,開始清晰的呈現在眾人眼前。
車輛無聲的穿墻過屋,此時已經是清晨,許多沉睡的百姓已經起身。
當鬼車從這些活人身上穿過時,他們毫無察覺,但在與鬼相交接的剎那,活人卻渾身一抖,打了個寒顫,接著又發出響嚏。
這一聲噴嚏打出,先前還十分精神的活人有片刻的萎靡。
鬼車帶走了一部分活人的生氣,將其吸納為厲鬼所用——縱使是已經被敕封的鬼神,也無法避免本能的殺戮之意。
車輛進入城內,穿過民居,在一間庭院前停下。
庭院內,一個年幼的孩子蹲在角落里,身穿灰藍衫袍的男人正拿了一把掃帚打掃著院子里的落葉。
屋子一角的灶房中,一個女人正在里面忙活著。
前一刻太陽初升,可見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但不過片刻功夫,院落上方卻烏云罩頂,氣溫陡降。
院子的角落開始凝結漆黑的霜凍。
那灰藍衫袍的中年男人正是錢忠英,他從文興縣逃難而出,對鬼禍的出現十分敏銳,一見黑霧罩頂的剎那,他心生不妙之感,第一時間丟了手里的掃帚,突然沖到院子角落處去抱孩子。
接著他大喊了一聲:
“桂蓮!”
“爹——”
屋里的女人急忙丟下手中的活出來,接著只見屋中黑氣滾滾,煞氣濃重。
女人的臉色煞白,雙腿一軟,幾乎跪坐倒地。
院中突然響起‘叮鈴鈴’的聲響,接著眾人耳畔聽到馬兒的嘶鳴。
黑氣之中,錢忠英只覺得大難臨頭,似是死期將至。
事發突然,他反倒失去了逃跑的動力:
“跑了文興縣逃不過上陽郡,老子也不跑了,桂蓮將胡來抱出去——”
他喊聲一落,女人跌跌撞撞出來,錢忠英正要開罵,卻見院里突然出現一輛詭異的黑車。
那拉車的馬通體漆黑,毛發飛揚,四蹄踩踏間黑氣冉冉升起。
面色青黑的厲鬼坐在車前,一動不動的抓著韁繩。
后頭的車廂如同棺材。
不多時的功夫,車廂門打開,一個身穿青袍的大漢露出半側身體。
大漢手里端著冊子:
“錢忠英?”
他一喊名字,錢忠英便想答應。
可是出于生死之間磨練出來的直覺,錢忠英總感到只要一應,自己便死期將至。
“決不能答應。”他這樣一想,便見那青袍大漢抬頭冷冷看他,大漢仿佛極有威儀,令他心中顫栗,甚至不敢與他灰黑色的雙眸對視。
“錢忠英?”
大漢又問了一聲。
錢忠英知道不能答應,可是身體卻像是與魂魄分離,這樣一想,嘴巴卻很誠實的答道:
“是、是,我是錢忠英——”
話音一落,他便暗道不妙。
一股寒氣瞬間游走他周身,激得他一個哆嗦。
他一雙腿軟飄飄的,像是生出了自主意識,便往馬車的方向行走,任他如何抗拒,卻不聽他的使喚。
這一驚嚇非同小可。
臨死之際,錢忠英心中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可惜還沒將懷里的小子交給他娘呢。
正胡思亂想間,突然車內有人道:
“到地了,速度下車。”
那是一道女子聲音,聲音冷淡,如泉水滴石,又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聽過。
錢忠英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突然有些不敢置信的喊:
“趙、趙大人?”
他這話原本是試探出聲,但話音一落,竟真的有人應了一句:
“大人,這老錢聽出你聲音了。”
聲音也很令錢忠英耳熟,像是趙福生身邊一個姓范的大爺。
他這樣一想,心中頓時大定。
就在這時,一只手探向青袍大漢的手,將鬼冊取走,那股籠罩錢忠英周身的寒氣立時消褪。
車門打開后,數道人影從車內鉆出,跳落下地。
最后下車的是趙福生。
她下了車后,將鬼冊拋回余青玉手里,接著意識一轉,封神令出現在她掌心中,她搖了搖鬼令,余青玉臉上露出怨毒且不甘的神情,但鬼榜浮現,它不敢造次,最終鬼車連帶著鬼物一并回歸封神榜內。
鬼車一消失后,院里的鬼氣散逸。
烏云挪開,太陽重新照入院里。
女人跌跌撞撞的跑上前來,看著錢忠英手里抱著的孩子,臉上露出驚恐、不安、愧疚與難受神情。
“爹——”
她細聲細氣喊了一句,看向孩子,表情有些復雜,最終怯懦的道:
“讓我來抱、來抱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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