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到這里,看向年輕的封都:
“封都大人,我想向你討個人情。”
封都眼皮一跳,而站在趙福生身旁年邁的老封都雙手揣進袖口中,聽聞這話,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大人請說。”年輕的封都不明就里,一聽她點名,已經做好她會索要物件的心理準備了。
大漢朝鎮魔司傳承至今,倒真有一些珍貴的物件,不過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正胡思亂想之際,卻聽趙福生道:
“封都大人,今年帝京內受災劫的百姓,是否酌情考慮,將其一年賦稅抹除?”
鬼患說到底終究是人禍。
封都已經做好了她要獅子大開口的準備,卻沒料到她竟會說出這樣一個請求。
他怔了一怔,隔了好半晌,臉上露出幾分為難之色。
謝景升神色慘淡,心中無名火涌。
他心煩意亂之下,見封都聽聞趙福生的話無動于衷,不由轉頭看向了年老時期的封都。
卻見這位帝將雙手揣進袖里,一副閉目養神的姿態,對于此間事像是并不愿意多管的模樣。
武少春怒了:
“封都大人,我們大人出人出力,費盡千辛萬苦鎮壓了鬼禍,只是提出這樣一個要求,又不是要金要銀,難道這也不能答應嗎?”
范必死點頭:
“就是。”
年輕的封都聽聞這話,苦笑了一聲:
“你們要是要金要銀,反倒好辦了。”
趙福生也是人精,聽聞這話,隱約品出他外之意。
封都看了她一眼,說道:
“不知這位大人姓甚名誰,來自哪里,但既然是鎮魔司內的同僚,你應該清楚,有些事情,我們也只是有心無力的。”
范無救聽聞這話要生氣,封都無奈道:
“這次無頭鬼案涉及面廣,死亡的馭鬼者也多,這些死者的家人要安撫——”
一旦安撫、收拾善后,都需要錢。
而幸存下來的馭鬼者受到鬼禍的影響,極有可能陷入失控。
普通人失控影響力小,馭鬼者一旦失控則影響大。
“說得那么多,總而之,不就是前怕狼、后怕虎?”孟婆冷哼了一聲:
“咱們萬安縣就沒這么多屁事了。”
劉義真等人也跟著點頭。
封都苦笑了一聲:
“時至今日,馭鬼者也就這么多——”
活下來的都是精銳,帝京之內也有強者,可是強大的馭鬼者沒有辦法將大量的力量消耗到自己人內斗之上。
天下鬼案層出不窮。
底下的馭鬼者只是鬼禍中消耗的耗材,他們死亡機率高、壽命短、風險大,也最不可控。
而強大一些的馭鬼者投鼠忌器,擔憂厲鬼復蘇,許多時候不敢出手,也不能輕易出手,對于底下的馭鬼者震懾大于真正的擊打。
除非忍無可忍,帝京鎮魔司一般是采取容忍的姿態。
這就是大漢朝的現狀。
“算了。”
趙福生也明白其中緣故,她突然有種說不出的疲累之感。
經歷數場鬼禍沒有讓她心累,可一旦說到現實的情景,她卻有些力不從心:
“我也只是提議,做與不做在于你們自己。”
她冷冷的道:
“你們如果沒有管理、約束好馭鬼者的魄力,終有一天會遭遇反噬。”
眼前的和平并不是真正的和平,民生怨氣,總會厲鬼橫行。
“不管朝廷亡不亡敗,反正這幾十年是敗不了的,你們收拾不了的爛攤子,留到后頭算了。”
她眼里露出狠色:
“要落我手上,我不慣著。”
封都苦笑了一聲。
正假寐的年邁封都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眼里閃過鋒芒看向了趙福生,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笑容。
……
“事到如今,不知道幾位大人是從何處來的,這次案子諸位居功至偉,后續我們鎮魔司會安排桌面,為幾位接風洗塵。”
封都安排道:
“幾位面生,鎮魔司命冊之上,沒有登記諸位名姓,但憑你們的實力,鎮魔司會為大家請封。”
他這樣一說,劉義真、孟婆不由轉頭看向趙福生。
范無救頭腦簡單,一聽好事,立時遺忘了先前的惱怒,笑道:
“咱們大人至少金將級了吧?”
“金將?”
趙福生皺了下眉頭。
金將確實曾經是她的目標,可如今看來她當時的目標還是小了點。
她看了一眼身旁年邁的封都,封都這么大歲數都已經是王將,雖說他掌控了十七層地獄,又困守臧君績居功至偉,王將的名號實至榮歸——可是她也不差。
她馭使了封神榜在手,比封都年輕,狀態穩定,將來成就不在封都之下。
金將她現在有些看不上了。
“算了,這些事情后頭再說。”
趙福生搖了搖頭。
她本來想要金銀作為回報,可想到帝京如今情況,她要多拿一分,將來這些缺失的銀子總會從百姓身上盤剝。
這樣一想,她又有些惆悵:
“這回當我做好人好事,什么也不要了。”
說話的功夫間,謝景升突然道:
“福生,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
58年前畢竟非眾人所留居之地,大家因輪回法則而來,如今案子了結,自然是要回到‘未來’的。
趙福生有鬼車在,可以穿梭時空,回到大漢朝的248年春。
她看向謝景升。
這位從出現后一直都表現得吊二郎當的金將此時神色慘淡,眼里布滿了血絲。
他是聰明人,謝大人之死,他興許通過蛛絲馬跡已經猜到了。
對于萬安縣一行人來說,58年前的帝京沒有什么值得眾人留戀之地——唯一與眾人有仇怨、瓜葛的臧雄武早在無頭鬼禍引發的動亂中趁機逃出了帝京。
天下之大,短時間內是找不到他的。
且歷史已成定局,中間過程興許會有波折,但最終的結果只會走向一個。
趙福生不愿意去挑戰既成的事實,也不想在此時再生事端——她與紙人張的恩怨,將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徹底終結。
這會兒不是適合的時候。
但謝景升不同。
他生于幾十年前,此時的帝京是他的出生地,是他曾經的故鄉,這里有他的親人,他興許是想回去看看的。
這樣一想,趙福生便道:
“我們還有些時間,不如今晚暫時歇下來,你們各自也去放松放松,明日一早,我們便啟程回去了。”
她這樣一說,謝景升的目光變得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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