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女子伸出手來,他竟也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緩緩伸出手往那女子的手伸去。
正當兩手指尖差點破上時,‘嘩啦’的破水聲在武少春耳畔響起。
有一道陰寒氣息大步靠近,一只慘白的鬼臂抓住了這女子的腦袋,接著用力一扯。
“啊——”
女子張開大嘴,發出凄厲怨毒的慘叫。
大股黑氣從女子張開的嘴中涌出,女人秀美的面龐開始疾速變形。
隨著鬼臂用力一抓,那女子的腦袋像是被擰破了一般,‘嘩啦’的水流從中大量被擠出,它的臉扭曲,皮膚出現皺褶,表面浮現黑褐色的斑污,頃刻間美人變成了一張詭異的、蠕動的人皮。
武少春僵緩的身體這才重新得到控制,晃了兩下,正要后退,一只金色的大手有力的撐向他的后背,劉義真的聲音響起:
“小心。”
“大人——”
武少春驚魂未定,正欲說起自己先前險些出事,卻見趙福生正手中提著一張淌著血水的人皮。
那人皮扭動掙扎,濕漉漉的手掌軟搭搭的抓住趙福生的鬼臂,卻無力將她掙開。
武少春后知后覺意識到是趙福生救了自己一命。
“這就是人皮鬼倀?”
趙福生提著淌水的人皮,問了朱光嶺一聲。
朱光嶺點頭:
“這是鬼倀之一。”
“此地的人皮看著實力不如昨夜的鬼倀——”趙福生皺眉道。
武少春出事時,她啟動的是要飯鬼的力量。
要飯鬼品階只有禍級,而這里的人皮鬼倀照理說至少達到了災級之上,可兩鬼力量相碰,人皮鬼倀竟受到了壓制,完全與昨夜能力破門神烙印的人皮鬼倀截然不同。
她話說了一半,隨即反應過來,看向朱光嶺:
“是受了你的鬼域壓制?”
朱光嶺表情僵硬的點頭:
“是,這里是我的鬼域,我每天的工作——”他此時已經厲鬼化,說話時有種力不從心之感,語氣斷斷續續:
“白天,將鬼皮取出來,浸泡進水里,用我的力量壓制它們,晚上、晚上,我會將這些鬼皮撈起,將它們重新穿回、穿回鬼母的身上。”
這樣的舉動看似簡單,實則兇險無比,是鬼與鬼之間的對抗。
有時朱光嶺如果稍有松懈,浸泡在鬼池中的人皮便會想辦法爬出來,偶爾也有幾個會出外游蕩。
但朱光嶺隨即會將自己的鬼域展開,令得整個上陽郡都成為自己的領域。
他夜里游走在郡中,將這些游蕩的人皮厲鬼一一抓回。
如果僅只是對付鬼倀,他現在略顯吃力,倒也還能堅持,可偏偏昨夜出現了變故,人皮鬼母的本尊半睜開了眼睛,反將他克制。
“那你現在——”趙福生提著手中的鬼皮,看向朱光嶺:
“要將人皮全部收起來?”
“對。”
朱光嶺點頭:
“今日情況特殊,全部收起,先為鬼母穿上,再請鬼入棺——”
“行。”
趙福生點頭:
“那我們都幫幫忙。”
她話音一落,其他人便都應了一聲。
上陽郡的幾個令使因替謝先生挑擔子的緣故,逃過一劫。
他們頭皮發麻的看著這些人在池子里彎腰摸索,將一張張扭動的人皮從池中撈出來,堆成厚顧一疊掛在臂膀間。
這些人皮厲鬼或咒罵、或哀怨的慘叫,重現生前或美貌、或慘死的可怕情景,直看得人害怕不已。
因事關重大,眾人不敢疏忽大意。
好在這些人皮鬼倀受了朱光嶺的力量壓制,在趙福生一行人拉扯下很難出亂子,眾人同時收拾,一會兒功夫便將池中、假山、架子上的人皮撈得干干凈凈。
眾人淌水進屋,進了屋中,陰氣更盛。
大家入鎮魔司時是晌午后,可是這會兒入園,卻天氣陰沉,似是已經到了傍晚。
再入房間時,天色更是黑了下去。
屋中早被水淹沒,四周伸手不見五指。
孟婆試圖拿出火折子點燈,但這里情況特殊,她試了幾回都無法將火點燃,一股淡淡的血腥氣甚至將火折子的硝火氣壓了下去。
“跟、我來——”
朱光嶺在這里住了兩年,對這里熟門熟路,他說完后,故意加重了腳步,發出趟水聲,讓眾人得以聽聲辨位。
黑暗中,大家跟著他走,時間一長,眼睛習慣了黑暗,也隱約能看到一些周圍的情景。
行走的過程中,大家會踩到許多沉沒在水中的舊家具,搭垂在眾人臂膀內的人皮厲鬼還在掙扎著,發出刺耳的慘叫、嘻哈聲。
兩側的木柱綁垂的布簾隨著時間的流逝早已經腐朽,許多垂落一半浸泡入水中。
短短一段路,眾人走了小半刻鐘的時間。
朱光嶺在一間屋子前停了下來。
“……”
所有的女子幽怨哭泣聲、怨毒的哀嚎,在靠近這間屋子時,全部消失。
朱光嶺哪怕沒有說話,眾人都明白:人皮鬼母所在的地方到了。
眾人心弦瞬間緊繃,魚貫入內。
這是一間很大的廂房,昏暗的光線中,依稀可見屋內的陳設。
一部分家具已經腐爛落入水中,但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張千工拔步床。
床共三進,雕刻了不知名的圖紋,本是精致之物,但因為浸泡在水中多年,早褪了顏色,甚至在這破舊、黑暗的空間中,顯得有些陰森。
“大人,鬼母——”
朱光嶺含糊不清的說話。
趙福生卻沒空回應他。
她一入這間房屋后,就感覺到了一種難的壓抑。
黑暗中,仿佛有一雙眼睛盯住了她,令她莫名感到心悸。
“大人。”
朱光嶺沒有得到她的回應,不由又喊了一聲。
“嗯。”
趙福生這才回神,勉強應了一聲。
那股視線還在盯著她看,有些陰冷,帶著窺探與打量,勾起她內心的驚恐,繼而令她身體開始輕微的顫栗。
她眨了眨眼睛,又往四周看去,半晌后,她的眼眶開始酸澀——不知是不是緊張過度,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只眼睛!
趙福生驀然一驚。
接著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眼睛的旁側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一只眼睛,緊接著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無數只眼睛開始層層疊疊的出現。
前方、頭頂、水中、后面,以不同的角度,同一種眼神,陰森森的看向趙福生,仿佛將她從里到外,看得格外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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