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帝京并不認為我們能解決這樁鬼禍。”
她話音一落,謝先生一下就笑了:
“福生,難道你真以為就憑你能解決這樁鬼禍?”
范必死、范無救勃然大怒,劉義真眼中閃過不快,皮笑肉不笑道:
“看樣子是被瞧扁了!”他說道:
“你既然認為我們解決不了這樁鬼禍,為什么答應跟著我們一起摻合?”
劉義真說道:
“我們這么多人,大多都是馭鬼者,一旦死于鬼禍,可是會厲鬼復蘇的。”
謝先生理了理衣袖:
“福生的厲鬼不錯,昨夜見到的二鬼確實特殊,她也有些本事,竟然像是也是半人半鬼之體——”
他露出饒有興致的神情:
“還能和鬼物拼湊,能同時困住兩張人皮厲鬼,真是非常厲害了。”他話鋒一轉:
“可僅憑這樣,可能無法與鬼母對抗的。”
雄霸上陽郡數十年的鬼禍,可不是這樣輕易能解決的。
人皮鬼母吞噬的厲鬼馭鬼者不在少數,早不知晉階到什么樣的地步。
“你們要是死于這一場鬼禍,且厲鬼復蘇,最多成為人皮鬼母的倀鬼之一,掀不起什么大風浪的,主要麻煩還在人皮鬼母之上。”
劉義真吐槽:
“你這人說話真是夠難聽的——”
謝先生‘嘿嘿’笑道:
“實話實說罷了。”
趙福生也不惱怒,反倒問他:
“照你這架勢,你既然知道上陽郡問題棘手,又怎么敢來上陽郡呢?你既然來了上陽郡,想必帝京之中,對于上陽郡的情況是有安排的吧?”
謝先生倒對她有些另眼相看了。
他的語氣、神態都隱隱帶了些挑釁。
從萬安縣等人面色不善便能看出,這些人已經被他激怒。
可被他輕視的趙福生卻很是冷靜,并沒有因他的語而不快,他這下倒來了興致,點頭道:
“不錯。我來上陽郡,不是要解決人皮母子鬼的,也是要來將它們引走。”
“引去哪里?”
趙福生皺了下眉。
謝先生眉梢一挑:
“我打算引去隆陽。”
“隆陽?”武少春抓了下腦袋:
“這地方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聽到過。”
他話音剛落,就聽趙福生道:
“錢家祖籍所在處。”
武少春恍然大悟:“大人好記性,進文興縣時,趕路的錢發提到過他祖籍隆陽。”
趙福生目光閃了閃:
“那里可近帝都。”
她記得錢發提到過,錢家祖籍隆陽,58年前因無頭鬼案逃出隆陽縣。
那里距離帝京很近,約三十四里的距離。
這點兒距離,對厲鬼來說不足一提——尤其是劫級以上的大鬼,鬼域一開,恐怕已經要波及帝京了。
謝先生道:
“我既然這樣說了,自然是有人在那里接應我。”
趙福生心念一轉:
“王將封都?”
“不錯。”謝先生點頭:
“人皮鬼母這樣的存在,唯有封都才能將它封印住。”
一旦被困入封都的鬼域,厲鬼有去無回,最終會形成一具特殊的‘棺材’,將厲鬼封印其中。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謝先生索性道:
“到時鬼被封印,再由我將其安葬入土,如此一來,自然可保十年太平。”
“十年之后怎么辦?”趙福生問。
謝先生一聽這話就笑了:
“你剛回答朱光嶺時挺聰明的孩子,怎么這會兒竟問起傻話了?”他說道:
“能解決就解決,解決不了留給后來者。至于后來者能不能解決,又與我有什么相關呢?一輩人管一輩事,誰又說得準我十年后還活不活著?興許這一次我引鬼進入封都的鬼域,便有去無回了。”
他笑瞇瞇的:
“當年引了無頭鬼進入封都鬼域的,就是我的父親,他也沒有從鬼域中回來,被封都吞了。”
說完,又幽默了一把:
“你們看,什么叫子承父業?這就就是了!”
謝氏父子兩代前赴后繼都要喂養封都。
“……”武少春嘴角抽搐,劉義真一時之間也無話可說,半晌后幽幽說一句:
“你怎么還笑得出來?”
“不笑要哭?”
謝先生倒不以為意,只是道:
“封都‘老’了,其實我對他這一次能不能困住人皮鬼母是有些懷疑的,不過我看到你這一具鬼棺,我覺得興許封都是可以的,必要時候,這鬼棺的存在興許以為封都續命呢!”
他話說到這個份上,劉義真猶豫了一下,沒有再反駁。
“福生,我該說不該說的都講了,至于要怎么做,交給你來選擇。”謝先生扭頭看向趙福生,等她說話。
趙福生沉吟了片刻,問他:
“隆陽縣如今有多少人口?”
“???”謝先生本來以為自己說完這些話,她多少會猶豫一下,改變原本計劃,哪知她竟一開口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他對此也沒有半點兒準備,一下便被問住。
趙福生又問:
“你們在打算做這個事情時,有打算將隆陽縣的人遷出嗎?”
“???”謝先生又愣住。
趙福生一連兩個問題,雖說謝先生沒有回答,但她已經猜到答案了:
“看來是沒有任何準備了。”
她突然嘆了口氣:
“這世道是真不給人活路了。”
說完,她一拍大腿:
“我原本的計劃不變,將鬼引出城外,然后動手,我們盡量解決問題,如果解決不了,再按照帝京鎮魔司的人計劃,將鬼引入隆陽,交給封都出手。”
謝先生本來聽她前半句話,還想笑她‘不知天高地厚’,后見她并非一意孤行,知道不行仍能按照帝京原計劃引鬼,倒是點了點頭:
“這樣最穩妥。”
“那就這樣吧,朱大人,請迅速準備物品,我催大同他們出城,我們先回房歇息,兩個時辰之后,鎮魔司集合。”
到了那時,丁大同等人離開鬼域,再快馬加鞭,應該能離上陽郡遠一些了。
朱光嶺點了點頭。
他身上黑氣一閃,身影在原地慢慢變淡,再次出現時,已經站在了數步開外。
這一會兒的功夫,他的后背心滲水,暈染開了一大團。
他所站立的地方,雙腳滲出水漬。
朱光嶺的身上散發出濃重的陰煞之氣,他沒有回頭,而是背對著趙福生,突然開口:
“趙大人,汨汨,我有一句話想問你——汨——”
趙福生有些驚訝,末了點頭:
“你說。”
“趙大人,你說我是不是不該讀書?如果我自小不讀書,不明事理,有些事情,就不會——汨汨汨——”
他后面的話已經變成‘汨汨’的水流聲,將他的聲音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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