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馮永看不起古人,而是相對于這個時代的生產水平而,家庭式手工作業才是主流。
像他這種把那么多人聚集到一起,這其中涉及的東西可不是一點半點。
作業流程的安排,工廠人員的管理,員工的激勵方法等等之類的東西,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都是一種極為復雜的事物。
并不是說拿出紡車和織機,再把它們安排下去就完事了。
不然后世怎么會有那么多關于管理學的理論?
雖然馮永沒有專門學過,但在信息大爆炸時代,聽得多看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一些皮毛。
再加上官營特有的官僚作風,馮永才不相信明年的競爭對手能比他做得更好。
阿梅這種天才,又不是隨手一抓就有的。
就算是有,那也不是如今這個時代所能看重的。
也就是馮土鱉知道諸葛老妖為了大漢,不但對發明創造保持著一種開明的態度,甚至還親自發明東西,所以他才會貢獻出這么多的東西出來。
要是換了北邊你試試?
馬鈞知道伐?
古代最牛逼的發明家之一,可是就是這么一位發明家,卻是一生不得志,被那些世家出來的權貴所看輕,連發明改造的東西都被蒙塵在歷史里,不得見天日。
在原本的歷史當中,諸葛老妖之所以能用純步兵把擁有騎兵的曹魏打得滿地找牙,他手中的諸葛弩功不可沒。
然而就是這種戰場利器,還能被馬鈞再一次改進,威力大增,但卻被曹魏權貴不屑一顧,甚至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于是后世只能從史料的殘句斷篇中知道有這么一回事,連那東西是什么模樣都不知道。
士農工商,說是四民,其實只有二民,唯士與其他。
即便諸葛老妖重實用而輕此等迂腐觀念,但世人的想法便是如此,他又如何能輕易改變?
像馮土鱉這種連一個婢女改進的東西都看重的人,世間誰又能做到?
所以你叫馮土鱉如何會對朝廷經營的工坊有信心?
只是馮永對這次織機的改進有些失望,因為它確如阿梅所說的,只是做了一點改變,并沒有像上次那樣來一次大躍進。
織機的基本原理,說簡單點,就是把線如同經線緯線一般縱橫交織,形成了布。
阿梅此次的改進,也就是把拉動緯線的筘節加重了一些,又在上面加了一個竹片,這樣就可以在織布的時候加重力度,所以織出來的布比較密實一些。
竹片的彈性不但能加大筘節的力度,還可以幫人省些力氣。
雖然說變化不算太大,但構思很是巧妙。
“你,上去試試。”
作弊的僚女也被叫了過來,姑且先暫時這么叫吧。
反正對于馮土鱉來說,他暫時看不出來這種變化和以前有多大的區別。
作弊的僚女估計沒想到自己的事情竟然把南鄉最大的boss引了出來,正站在一旁瑟瑟發抖。
看到馮永指了指她,連忙有些驚慌地小跑上來,坐到織機上,卻又發現手頭邊上沒有毛線。
只見她手腳無措求救般地看過來,張了張嘴,卻又不敢說話。
幸好早有準備的李慕吩咐一聲,就有人把一捆毛線遞了上來。
腳上踏著踏板,手上開始動作,雖然看得出來她很是有些慌亂,但手腳卻還是比較熟練的,平時應該沒少練。
按她這個手法,就算是用平常的織機,那肯定是正常過關。
李慕沒道理看不出來,可是她為什么一定要讓這個僚女重新試一次?
馮永疑惑地看了一眼李慕。
可惜的是李慕好像沒注意到馮永在看她,而且從她臉上馮永也看不出什么東西來。
“為什么讓她用這臺機子?”
馮永心里有了底,已經不用再看這個僚女織布了,他問向阿梅。
阿梅絞著衣角,說道,“婢子平日里,都是用這臺機子教她的,她也習慣了,今日一時沒注意,就坐上去了。”
這個小房子平日里是開放的,便于那些想要考核上戶籍的婦人練習織布。
有與會織布的人關系要好的,平日里得了閑,就請會織布的人過來教一會。
沒有認識的,那就站在旁邊看著暗自琢磨,甚至拿出自己辛苦加班紡出來的線,送給同樣在學織布的婦人,就想著讓她的閨友也教自己。
加班紡出來的線是不收錢的,只要把線上交七成就
行,剩下的三成,可以拿去練手織布。
對于這一點,馮土鱉自覺地還是很有良心的――羊毛可是我出的呢!
再說了,這可是從諸葛老妖眼皮底下摳出來的,我也不容易。
紡織工坊里的人,都知道阿梅是馮土鱉的寵妾。
也就是阿梅性子軟,不愿意張揚。
要是換了個愛炫耀的,平日里在紡織工坊里橫著走那也沒人敢惹她。
所以就阿梅這性子,她帶著她的老鄉去學織布,也不好意思霸占一臺機子,于是就小小地利用了一回自己的身份,叫工坊里的匠人幫她重新做了一臺織機,放在那里專門供她用。
只是這丫頭,對這個老鄉也未必太上心了點吧?
“婢子的外祖母是那個寨子出來的,婢子小時候還跟著阿母去過那里,和阿香認識……”
阿梅對馮永的性子倒是了解得很,一看他這神色,就知道馮永想問什么,當下便連忙解釋道。
哦,原來是小時候就認識了。
阿梅在自己身邊雖然沒人敢欺負她,但平日里卻也沒什么玩伴,如今能與小時候的玩伴相逢,讓她在這里不那么孤獨,倒也是一件好事。
“行了,叫她停下吧。這件事上,我作主了,就讓她上了戶籍吧。”
馮永一口把事情定了下來。
阿梅臉上剛露出驚喜的笑容,一旁的僚女就已經急急地跪到馮永跟前磕頭,嘴里嘰哩咕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么。
“阿香說,她謝過主君的大恩。”
阿梅在一旁解釋道。
“她來這里多久了?”
馮永問道。
“約有三個月了。”
“三個月,難道連簡單點的漢話都不會說嗎?以后上了戶籍,就算是漢人了。不會說漢話的漢人,那不是鬧笑話?”
馮永對著李慕說道,“以后工坊里的織工上戶籍時要加上一條,除了會織布,還要會說漢話,至少要會說日常用到的話。”
“妾明白。”李慕回答道。
還跪著的僚女也在連連點頭,似乎也在表明她一定會努力學好漢話。看來她倒是能聽得懂,只是暫時不會說。
“好了,你們先出去,我有事要與慕娘子說。”
馮永揮揮手,把其他人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