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才人失魂落魄地回了翊安宮,??嬈修容打牌回來的途中遇見她,分明兩人只隔了一米,但林才人卻沒有注意到她,??嬈修容和宮人對視一眼,??嘖嘖稱奇道:
“她這是怎么了?”
以往哪怕嬈修容不需要林才人請安,??她都會去翊安宮正殿前等候,??直到宮人讓她回去,可今日她人都在跟前了,林才人居然會失神到沒看見她。
真是怪哉。
新妃入宮一年,嬈修容對林才人印象最深,??無論什么時候她好似都能保持冷靜,將規矩禮儀刻入了骨子中。
嬈修容見過貴妃那樣的美人,??也不得不承認林才人是好看的,她美在時刻沉著冷靜,??美在骨子里不肯輕易放棄的那抹堅韌,??她不似淑妃明艷,按理說,??該是皇上喜歡的類型。
可惜,進宮一年來,皇上不曾看過她一眼。
嬈修容這段時間同妃嬪們打牌,??曾聽人提起林才人時有些惋惜,??道如果林才人早進宮三年,??未必會落得如此處境,可惜運道不行,也是命。
嬈修容最近迷上打牌,??對皇上倒也少了執著,??雖說對林才人的狀態有些好奇,??但也沒有在意。
林才人回到了殿中,才跌坐在軟榻上,她待在殿內悶了好久,久到宮女不放心地進來看望她:
“主子,您究竟怎么了?”
林才人也不知該怎么說。
她進宮有一年光景,茫然過,也緊張過,但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般,失神得不知該做些什么。
她今日罕有地見到了皇上,但若有可能,她寧愿今日沒有出過翊安宮。
林才人早就得知了皇上在朱雀湖,才忙忙帶著宮人趕過去,她佯裝不知,吩咐宮人乘一艘小船到了湖中央,果然,在其中撞見了皇上。
皇上和太后三分相像,林才人曾聽說過皇上未登基前的事跡,他容貌俊朗,五官在皇室中也是少有的精致,足以聲色驚艷,可惜眾人只在意他的皇室身份,掩蓋了他的才情樣貌。
選秀時,林才人見過皇上,她曾是庶女,知曉未來自己的命運,若非嫡姐一一去世,她不可能有進宮的機會,她的婚事掌握在嫡母手中。
世家女子矜貴,哪怕庶女也是如此,林才人不擔心未來的婚事,嫡母出身大家,哪怕不喜她,只為家族聯姻、嫡姐名聲,也不會將她低嫁。
但她要么去尋常人家做頭牌夫人,要么入世家做續弦妾室,那些夫婿和皇上根本不能相提并論。
林才人被困后宅許久,乍見皇上,她只覺得進宮是果然一個明智的選擇,尋常男子怎么和皇上相比?
可現在,林才人看見她心中高高在上的皇上俯身摘蓮蓬,皺著細眉一個個對比蓮蓬的好壞,和一旁的劉安公公看似不耐道:
“就她麻煩,吃個蓮子羹還得讓朕來現摘。”
說話間,他又俯身摘了那顆最靠近湖中心的蓮蓬,帶有浮萍的水漬濺在衣袖上,他只看了一眼,就毫不在乎地繼續觀察蓮蓬。
林才人狠狠地怔了一下。
兩條船離得近了,皇上也發現了她,林才人立刻回神,她服身行禮,修長脖頸稍稍垂下,她曾對著銅鏡練習過無數次行禮的姿勢,就連父親請回家的教導嬤嬤見過都說,只要她得見皇上,總能得皇上憐惜的。
可當林才人抬頭時,才發現嬤嬤
騙了她。
皇上不曾憐惜她,甚至在知道她是誰后,眼中的溫情就頓時褪去,變成了隱隱的厭煩和不耐,他冷淡地問她:
“誰讓你進來的?”
林才人怔然地說:“嬪妾今日閑來無事才想著來摘點蓮蓬回去,不知皇上在此,若擾了皇上清凈,請皇上恕罪。”
陸煜不知有沒有信她的話,只冷冷道:
“回去。”
林才人心涼了半截,她都不知為什么,但在皇上的視線下,她沒有抗拒和拖延,直接服身行禮,讓小船調頭回岸。
直到現在,林才人才苦澀地笑了一聲:
“紙鳶,我做不到父親的要求了。”
今日見到的皇上,讓林才人知道,任憑她再如何算計,都不能叫皇上對她生了歡心,因為他的心思全在另一個女子身上。
哪怕只是提起貴妃,皇上眉眼都會不經意閃過一抹溫柔。
怨不得貴妃對待其余妃嬪溫柔大度,她和嫡姐不同,嫡姐是對皇上早就死心,她只想握著皇后的位置,所以可以對其余妃嬪的恩寵熟視無睹。
而貴妃則是仗著知道皇上對她的心意,有恃無恐。
林才人閉上了眼,眼淚悄無聲息地落下,她帶著哭腔啞聲說:
“紙鳶,我做不到了……”
紙鳶心疼地抱住她:“做不到就做不到了,旁人不得皇上恩寵照樣活得好好的,主子這般聰慧,定不會活得比旁人差!”
林才人忽然撲到紙鳶懷中放聲大哭,她及笄時參加選秀,如今年方十七,她似乎要將這一年來的苦悶和不安全部發泄出來,不消多時,就打濕了紙鳶的衣襟。
紙鳶不斷拍撫著主子的后背,她知道,主子一直想要得皇上恩寵,不止是為了自己,更是想要讓老爺知道主子有用,可以善待府中的姨娘。
紙鳶安撫她:“只要主子在宮中一日,老爺就不會虧待姨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