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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沈棠祁善 > 1168:囚徒困境(上)【求月票】

                1168:囚徒困境(上)【求月票】

                “這就是他多年不肯回去的原因?”

                顧池想到逢年過節就形單影只的康時,不由得唏噓,仿佛認識到另一個康時。他沒想到平日坑主公不眨眼、看似沒心沒肺的康季壽,背后也有一段不可說的痛苦過往。

                他也徹底明白康時剛才那番話的意思。

                康時認為自己少年克死父兄,如今又要克死虞紫,心理陰影自然無法估算。明明這么多年下來,坎坷的只是主公,身邊的人偶有倒霉卻也不傷及性命,他或許以為自己能跟正常人一樣了。眼下現實卻給了康時致命一擊。

                他似乎真是瘟神轉世。

                這次是虞紫,下次會是誰?

                他跟誰走得近就會給那人帶來厄運。

                康年道:“季壽是這么想的。”

                他當年也是這么想的。

                醫師說二弟那一刀只看表面應該是捅偏了,傷口及時止住還能救回來,結果在聽到父親氣絕身亡的時候,二弟傷口崩裂,幾番搶救,仍是不治身亡。康年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度過那幾天,如今回想只記得周圍亂哄哄,哭啼、慘叫,全家上下是人仰馬翻……

                這一切的源頭是康時,他的四弟。

                若是季壽不克妻,父親不會怒極負傷,二弟不會身亡,府上也不會連著兩場白事。

                康年不僅這么想過,他還說出口了。

                當康時憤然要帶人屠滅對方滿門的時候,康年腦子嗡得一下炸開,情緒失控,抬手掌摑康時,脫口而出質問。此后每次回想,康年都恨不得回到過去剁了自己這只右手。

                他的本意明明不是指責康時。

                他只是擔心康時也折進去,擔心這次沒處理好,小宗和其他本地世家會聯手將他家瓜分干凈。他只是想康時冷靜下來,兄弟三個互相扶持度過這次難關,但他控制不住。

                康時失去父兄,他何嘗不是失去父親和一胎雙生的弟弟?只有康季壽有宣泄胡鬧的權利嗎?康年那一巴掌打完就后悔了,只是強撐著沒道歉,命人將康時盯住,喪儀期間不允許他出去惹是生非。不多時,康時離家出走。

                顧池都忍不住心疼康時。

                “可這也太不講道理。第一任定的娃娃親,女方先天心弱,能活到七歲都算是家里人照顧得當,夭折也是意料之中。第二任和第三任聽著也無理取鬧,家中上了年紀的長輩哪有不頭疼腦熱的?這也能算他克妻?第四任私奔不說,第五任更是被人做局……”

                怎么看,康時才是那個冤大頭。

                人云亦云誣賴他的名聲。

                顧池這人記仇得很。

                “第五任女方的父兄才是罪魁禍首,他們家就沒有付出代價?康季壽這么仁善?”

                這仇恨擱在自己身上,非得滅對方滿門。

                康年道:“季壽離家出走之前,找機會下手將這戶人家的家主和紈绔長子殺了。”

                弄死這對父子不算太難。

                紈绔長子常年混跡青樓楚館,為了不影響尋歡作樂的體驗,經常只帶兩三個小廝,護衛都被支開。康時提前過去蹲人,用繩子將人縊死。那個家主則是他借助朋友的幫助將人引出來,伺機下手弄死的。那戶人家也經歷了康氏當年的混亂,但康年可沒留情。

                顧池感慨康時還是善良。

                “只殺了那對父子?”

                康年道:“季壽不懂斬草除根。”

                他不懂沒事,自己懂就行。

                將這段心情聽得清清楚楚的顧池:“……”

                好么,眼前這位看似沒啥棱角的康氏族長也是個狠人。不是狠人,也做不出將女兒過繼給祈元良,確實冷血冷酷。顧池將那點詫異掩飾得很好:“那伯歲兄這次是來?”

                康年道:“收到季壽家書。”

                他頓了一頓,眼底似有水霧迷蒙。

                不忍繼續說下去。

                他出現在這里就是做了最壞的打算,給自家弟弟收尸。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也好扶靈回去,讓康時落葉歸根,長眠父兄墓旁身側。

                顧池嘆氣:“吉人自有天相。”

                說完,他發現這句寬慰有些地獄笑話。

                康時那破運氣,跟“吉人”半點不沾邊。

                康年唇瓣翕動兩下,拱手告辭,顧池這次沒攔住對方。見康年直奔康時營帳方向,顧池也找人商議對策。殊不知,康氏這對兄弟又吵了。動靜之大,將聽到消息趕來的祈妙也嚇一跳。兩道熟悉男聲爭執不下,火藥十足。

                其實一開始也沒吵。

                康年看到失魂落魄的弟弟還心疼來著。

                康時在家書寫得含糊,沒說自己為什么要噶。待康年從他口中知道來龍去脈,當即大怒,抓握康時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將對方骨頭捏碎:“康季壽,你還有沒有心?”

                康時吃痛皺眉:“兄長這是什么話?”

                “你若有心,你怎還舍得我跟三郎再失去一個手足?你不是身罹重病,更不是犯了滔天死罪!”康年臉上的冷漠、決絕讓人心驚,一把甩開康時的手腕,語速急促猶如夏日暴雨,快得差點兒聽不清,“你是自己不想活了!但你明明能活!還能更進一步!”

                虞紫的文士之道是惡紫奪朱。

                在她的圓滿儀式之中,虞紫本人是被動防守的朱,康季壽才是那個惡紫。

                虞紫必死!

                康時的文士之道是逢賭必輸。

                在他的圓滿儀式之中,虞紫是坐在他賭桌對面的賭徒,康時必輸無疑,必死無疑!

                二者只能有一個可以活下來。

                不僅能活下來,文士之道還能圓滿。

                結果呢?

                康季壽居然讓自己過來給他收尸!

                明明有活路,他居然選擇死!

                康時猝然睜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這話會從兄長口中說出來,他甚至沒注意到聲音都在打顫,顫抖之中又帶著失望:“這本就是我連累微恒!若不是我,她圓滿儀式不會如此,更不會十死無生!我怎么可能讓她……”

                康年斷然道:“那就讓她死!”

                康時面色煞白,咬牙切齒:“兄長!”

                康年避開康時眼底無聲質問,硬下心腸:“康季壽,你記住,你是康氏子弟,是我的弟弟,是康家的人!你居然要主動舍棄性命,舍棄康家,舍棄你的血脈至親……你怎么會心狠至此?就算是你錯又如何?你的命在我這里比一個外人重要,重要太多!你真要死了,你下去準備怎么跟父親二弟解釋你怎么死的?”

                康時失望:“兄長,你不是這樣的人!”

                不該是這樣的人!

                康年冷著臉道:“是你認錯了,為兄從來都是如此!康氏家主理解不了你所謂至情至性的選擇,我只知道你可以不用死!我只知道‘有己無人’,真相是不是讓你很失望?”

                康時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兄長,或許讓你過來就是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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