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陛下是故意為之,以此自取其辱之方式爭取輿論之支持?
那么陛下一意孤行非要易儲,到底是出自本心亦或是另有圖謀?
第一次,他對面前這位看似平和、怯懦、甚至有些窩囊的皇帝收起了所有輕視之心。
甚至于覺得自己應當重新考慮一下立場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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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黑盔黑甲的“百騎司”騎兵由宮城側門而出,橫穿承天門大街,一路披風飛揚、蹄聲隆隆,堂而皇之的天街縱馬直抵衛尉寺衙門,惹得附近官衙的官吏們紛紛出門觀看。
雖然“百騎司”有皇城縱馬之特權,但此前李君羨擔任“百騎司”統領之時卻從未發生過這等事,謙遜、隱忍、懂規矩是李君羨予人之印象,而現在這位新上任的統領卻反其道行之。
招搖過市、意氣飛揚,這樣一個銳氣風發的少年郎掌管著“百騎司”這個特權機構,看上去不像是好事……
衛尉寺門前,李敬業率領麾下鐵騎風卷殘云一般呼嘯而來,到了門前勒馬站定、翻身下馬,一腳將正欲上前阻攔詢問的門子踹到一邊,在兵卒簇擁之下大步流星登上臺階、直入門內。
一位官員見其橫沖直撞,頓時喝斥道:“官衙重地,豈能這般橫行無忌、毫無規矩,汝等何人,所為何事?”
李敬業倒也非是一時得志便猖狂,而是他一直以來的作風如此,忠直剛正、侵略如火。
此時遭受喝斥卻是連頭都不回、視若無睹,帶人直奔獨孤覽值房而去。
那官員氣得不輕還欲再說,卻被一旁的同僚拽了一下:“你瘋了不成?這可是新上任‘百騎司’的統領!”
那官員嚇了一跳,為自己剛才的魯莽后怕不已,當場認錯面子上又有些下不來,見到李敬業等人走遠這才低聲道:“‘百騎司’統領又能如何?也不能不講理啊!”
“你跟他們講理?”
同僚嗤笑一聲:“此等君王近臣最是年少得意、囂張跋扈,過個三兩年怕不是又一個房二。”
聽到這話,那官員頓時閉嘴。
只需想想當初貞觀朝房二倚仗太宗皇帝之寵愛信重、其父之地位權勢是何等囂張跋扈,心里便打了個寒顫。
那可是敢拳打親王、凌虐大臣、馬踏王府的“絕世兇人”,實在是太豪橫了……
……
值房內,沒理會徑自闖入進來的李敬業,獨孤覽看著一旁正在商議事務的衛尉少卿李弼,笑呵呵道:“令侄少年意氣、不拘俗禮,行事直率風風火火,英國公府后繼有人吶。”
李弼面無表情:“少年人滿腔抱負、銳意進取,得陛下之拔擢自當赴湯蹈火不計個人之得失,不似我等官蠹庸庸碌碌、困于臼巢,我看倒也不錯。”
“呵呵。”
獨孤覽笑容意味深長,這才看向李敬業:“李統領不告而入,意欲何為?”
李敬業根本不在意他的陰陽怪氣,腰桿筆挺、銳意飛揚:“奉陛下圣諭,查問李思文、程處弼、屈突銓一案之進展。”
獨孤覽搖搖頭,道:“此案之案情頗為復雜,時間跨度過長、涉及人員眾多,需要仔仔細細審查,不能牽累無辜……所以需要一些時間。”
李敬業點點頭:“獨孤寺卿所有理,那么從現在開始‘百騎司’介入負責敦促、監督,既要加快審理速度,更要仔細核實不能牽累無辜,請獨孤寺卿馬上派人提審三人。”
“荒唐!”
獨孤覽怫然不悅:“‘百騎司’何時有審查之權責?”
“我們并非審查,而是參與敦促、監督,以免衛尉寺為了掩蓋罪責而混淆是非、包庇罪犯。”
“放肆!”
獨孤覽大怒:“你不過區區‘百騎司’統領,也敢在老夫面前如此張狂,簡直豈有此理!”
李敬業并不生氣,反而哈哈一笑:“末將豈敢在獨孤寺卿面前無禮?只是皇命難違,從現在開始末將便駐扎衛尉寺親自看守三位將軍,直至獨孤寺卿將案件審理得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罷不理會臉色鐵青的獨孤覽,沖著李弼頷首致意,轉身大步走出。
獨孤覽拍了拍前額,頭痛欲裂。
他不知陛下為何忽然改了主意,之前說好的只將三人關押、調任,為何卻又派李敬業這個愣頭青前來敦促、監督,一副要將三人徹底定罪的模樣?
自己還打算兩頭押注、從中摸魚呢,這可不好辦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