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楓的聲音不大。
卻像是一道和煦的春風，吹散了這片由震撼與驚駭凝結而成的冰封領域。
武淮煙那張艷麗無雙的俏臉上，緊繃的線條終于徹底松弛了下來。
她看著眼前這個少年，一臉“我真的很謙虛”的無辜表情。
再聯想到剛才蘇月見那副仿佛被雷劈中，世界觀崩塌，失魂落魄離去的背影……
一種極其荒謬，又無比暢快的感覺，瞬間涌上了心頭。
“噗嗤——”
她終究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一笑，如百花盛開，明媚動人，讓整個冰冷的測試大廳都仿佛升溫了幾度。
“你這小子……”
武淮煙伸出纖纖玉指，沒好氣地點了點秦楓的額頭。
“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怪物。”
她的語氣里，帶著三分無奈，三分寵溺，還有四分……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與有榮焉的驕傲。
一旁的阿瞳，那雙琉璃般古井無波的眸子里，也泛起了一絲極淡的漣漪。
她看著秦楓，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
“是，怪物。”
這兩個字，從這位108級的s級守護者口中說出，分量重如山岳。
就在這時。
“咳。”
一聲刻意壓抑的，略帶沙啞的輕咳聲，從大廳的入口處傳來。
三人聞聲望去。
只見蘇月見去而復返，重新站在了那里。
她換了一件新的，同樣圣潔的白色長袍。
臉上的血色，也恢復了一些。
只是那雙曾經銳利如鷹隼，仿佛能洞穿人心的金色瞳眸，此刻卻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疲憊與復雜。
她沒有再看那依舊閃耀著“創世級”評定的光幕。
甚至連那座被秦楓“新生”過的虛空靈靶，她也刻意避開了視線。
仿佛那兩樣東西，是她此生最大的夢魘。
“跟我來。”
蘇月見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
平淡得，就好像剛才那個道心破碎，差點撥通最高緊急通訊的人，不是她一樣。
但武淮煙和阿瞳，這兩位真正的高手，卻能敏銳地感知到。
這位圣裁審判官身上，那股曾經掌控一切的，凌厲而自信的氣場……
已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藏在骨子里的，挫敗。
是的。
挫敗。
對眼前這個，僅僅五十級的少年，產生了強烈的挫敗感。
……
穿過一條由特殊合金打造，充滿了冰冷與肅殺之氣的狹長通道。
每一步踏在金屬地面上，都發出“哐、哐”的回響，像是敲擊在人的心臟上。
通道的盡頭，是一扇厚重無比，鐫刻著無數防御符文的巨門。
蘇月見抬起手，將掌心按在門上。
“嗡——”
伴隨著一陣低沉的能量轟鳴，巨門緩緩向兩側滑開。
一個更加廣闊，更加狂野的世界，展現在了眾人面前。
這里，不再是充滿未來科技感的測試大廳。
而是一個……真正的斗獸場！
巨大的圓形場地，直徑超過五百米。
地面是由一整塊黑曜巖鋪就，上面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巨大劃痕，以及被高溫灼燒融化后又凝固的，琉璃狀的坑洞。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硝煙與金屬鐵銹混合的味道。
那是無數次激烈戰斗后，留下的，獨屬于強者的氣息。
場地的最中央。
靜靜地矗立著一個三米多高的人形造物。
它通體呈現出一種暗沉的金屬色澤，流線型的身軀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它的關節處，可以看到裸露出來的，如同人體肌肉束一般的復雜煉金結構。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全身覆蓋的，那些如同電路板一樣，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復雜紋路。
那是……三階魔紋裝甲！
一股冰冷、死寂、純粹為了殺戮而生的氣息，從它的身上，彌漫開來。
“這里，就是第三項考核的場地，‘裁決之庭’。”
蘇月見的聲音，在空曠的場地上，顯得有些空洞。
她指著場地中央的那個金屬巨人，語氣恢復了一絲作為主考官的專業。
“你的對手，就是它。”
“最新型號的‘戰爭魔偶-柒型’。”
她頓了頓，似乎是在組織語，將那些早已爛熟于心的介紹詞，重新說出口。
“由帝國最高煉金議會出品，搭載‘混沌模擬’煉金核心，全身覆蓋三階‘艾德曼合金’魔紋裝甲。”
“它能夠完美模擬出，五十級到六十級之間，所有主流近戰、遠程、法系職業者的戰斗模板。”
“狂戰士的‘無畏沖鋒’，刺客的‘暗影步’，元素法師的‘炎爆術’，守護者的‘不屈壁壘’……”
“理論上，它幾乎掌握了該等級下，所有公開的，標準化的戰斗技能。”
“對于任何一個剛剛踏入一轉門檻的職業者來說，它都是絕對的噩夢。”
蘇月見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終于落在了秦楓的身上。
“考核的評分標準，你應該清楚。”
“通關時間，戰斗評價，以及……你對它造成的最終損傷度。”
“s、a、b、c、d，五等。”
“評分越高，你未來能獲得的資源，就越多。”
她一口氣說完。
整個“裁決之庭”再次陷入了安靜。
只有那尊戰爭魔偶的胸口，那枚煉金核心，在有規律地，閃爍著幽藍色的光芒。
一秒。
兩秒。
五秒。
秦楓點了點頭。
然后……
就沒有然后了。
他就那么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
那雙清澈的眸子，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尊戰爭魔偶，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
蘇月見有些發懵。
怎么回事？
他又怎么了？
為什么還不進去？
難道……是被戰爭魔偶的氣勢給嚇住了？
不，不可能。
一個能搞出“創世級”評定的怪物，會被區區一個魔偶嚇住？
那……他到底在等什么？
蘇月見的大腦，飛速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