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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燒官袍,宣朝廷已死

                第二天大早上,城門四角已貼滿了黃紙。

                風一吹,嘩啦作響。

                那紙上墨跡淋漓,標題如刀刻斧鑿——《欽差李元楷通敵實錄》。

                圍觀百姓起初只是竊竊私語,可當有人念出第一行字時,整條街瞬間炸了鍋。

                “李元楷之父,受賄十萬兩白銀,私賣邊軍糧道予西狄!致三萬將士餓斃沙場!”

                “其兄李元昭,賣官鬻爵,收銀五萬,換得戶部主事之位!”

                “本人更于半月前,密會西狄使節于黑水渡,獻邊防圖三卷,換得金珠三十箱,藏于欽差行轅地窖!”

                一條條罪狀,如鞭抽骨,字字帶血。

                更駭人的是,每條罪名后皆附有“證人畫押”——有邊鎮老兵、有驛卒、有西狄商人,甚至還有兵部一名已“病故”的司務郎親筆按印。

                而那所謂的“密信摹本”,筆跡、印泥、紙張紋路,與朝廷公文吻合。

                “這……這不是李大人的字嗎?”一名老吏顫抖著手指那信尾落款。

                沒人注意到,站在人群后的云璃,唇角微勾。

                她親手執筆,三易其稿,每一句都精準扎進清流士大夫最怕的命門——名節。

                “清流最愛名節?”她站在城樓陰影里,指尖輕撫刀柄,“那我們就用他們的筆,寫他們的死刑書。”

                陳七跪在她腳下,額上冷汗未干。

                他本是李元楷親衛小旗官,那一夜校場頭顱落地時,他本該拔刀相向,可他沒動。

                他看見徐謙燒官袍時的眼神——那不是瘋子,是判官。

                “你帶三十人,把檄文塞進所有送往京城的奏報夾層。”云璃冷冷下令,“尤其是兵部和都察院的八百里加急,一封都不能漏。”

                “是……是!”陳七嗓音發顫,卻不敢問為何。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柳鶯兒正赤足踏雪,帶著十名死士,混入那支回京報信的欽差隨從隊伍。

                她紅衣如血,鈴聲輕響,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那封原本寫著“徐謙拒旨反叛,悍然弒殺欽差”的奏本,早已被她調包。

                取而代之的,是一封字跡悲壯的“遺書”——

                “徐謙雖逆,然有民望。吾奉旨招安,勸其歸順,彼涕泣不從。吾誓死不降,唯愿天子明察奸佞,勿使忠良蒙冤……”

                字字泣血,感人肺腑。

                可若將信紙對著燭火一烤,背面赫然浮現一行小字:

                “劉瑾令我誘殺徐謙,事成后滅口。今知必死,唯以此信留證于天。”

                柳鶯兒舔了舔唇,刀刃在指間翻轉,映出她猩紅的瞳。

                “等這封信到京城,劉瑾的狗命就泡在醋里了。”她低笑,笑聲如鈴,卻冷得能凍住人的骨髓。

                而在這場風暴的中心,徐謙正站在舊日驛館的庭院中。

                這里曾是九品驛丞的寒舍,如今卻被改造成“忠魂宴”的祭臺。

                三十幾桌,三十幾副空甲胄,每一套都按當年內閣同僚的品階穿戴整齊,頭盔下擺著他們最愛吃的菜肴——張閣老喜食糟鴨,李尚書偏愛蔥鯽魚,王侍郎每餐必有一碗冰糖蓮子。

                阿同跪在席前,雙手捧著一只木匣,老淚縱橫。

                “大人……這是……這是當年您被罷官那日,我從內閣火場里搶出來的……半枚殘印。”

                徐謙接過,指尖輕撫那斷裂的邊角。

                青玉質地,篆文殘缺,卻依稀可辨“內閣監印”四字。

                他忽然笑了。

                笑得極輕極冷。

                “這印,是你們逼我丟的。”他舉印過頂,聲音不高,卻傳遍全場,“這官袍,是你們逼我燒的。”

                話音落,他將那件青衫——那件曾象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官袍——投入火盆。

                烈焰騰起,金線在火中扭曲、熔斷,如同--&gt;&gt;舊日權柄的哀鳴。

                火光映照下,徐謙的身影被拉得極長,投在校場高墻,宛如帝王臨朝。

                三千洪字旗將士肅立無,唯有刀柄輕碰,如雷隱于云。

                是道統,是禮法,是那個曾將他踩進泥里的朝廷體面。

                從今往后,再不是“徐謙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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