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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是運糧船還是運銀船?

                地牢深處,火把在石壁上跳動,影子順著潮濕的磚縫爬行。

                空氣里是糞尿和血腥味,可徐謙卻像是坐在自家書房一般從容。

                他坐在一張破木案后,膝上攤著一本焦邊殘頁的賬冊,墨跡被水泡得暈開,但那幾個字——

                “抽七留三”,卻刀刻一般清晰。

                他輕輕摩挲著那四字,嘴角忽然揚起一絲笑,像是發現了什么極有趣的事。

                “你說,周大人臨死前最怕什么?”他抬眼看向墻上吊著的男人。

                那人是周文遠的殘黨甲,原戶部賬房,二十年老吏,記賬如印,過目不忘。

                此刻卻被鐵鏈高高吊起,褲襠濕透,嘴里塞著破布,渾身抖得如風中枯葉。

                聽見問話,他拼命搖頭,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響,想否認什么。

                徐謙不惱,反而笑得更溫和了:“怕死?怕抄家?怕名聲盡毀?”

                他頓了頓,從袖中緩緩抽出一張燒焦的紙片,正是觀音廟佛像肚中那本秘賬的殘角,“可我覺得,他最怕的,是你這張嘴。”

                他將紙片輕輕放在案上,與殘賬并列。

                “你說,這東西燒了三遍都沒燒干凈,是火不夠旺,還是——他根本就沒想讓它徹底消失?”

                地牢里死寂一片。

                殘黨瞳孔驟縮。

                那本賬,是周文遠親筆所記,每一筆“救荒銀”如何被截、如何走漕船、如何入內廷密倉,都清清楚楚。

                周大人說要燒,可那晚他只燒了封面,內頁藏進了佛肚……

                這是死局中的活路,是留給后人翻盤的證據,也是……一條通往地獄的引路符。

                徐謙看著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主子不是忠臣,是條貪狗。”他聲音輕得在拉家常,

                “可狗也有狗的用處,比如——咬人的時候,主子還得靠它擋刀。”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抽出匕首,輕輕挑開他嘴里的破布。

                “現在,輪到你選了。”徐謙蹲下,直視他的眼睛,

                “是當一條被燉了下酒的狗,還是……當一根能撬動金鑾殿的撬棍?”

                那人張著嘴,喘著粗氣,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淌。

                “安民三鎮……”他終于開口,聲音嘶啞,“每年報災,戶部撥銀十萬……實發不足兩萬……其余……都走通州漕船,直入內廷密倉!”

                徐謙笑了,笑得像是聽見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好啊,十萬變兩萬,八萬進了誰的腰包?”他站起身,拍了拍手,

                “劉瑾清早參我‘劫掠稅銀’,自己卻用空船運銀子?這賊喊捉賊的把戲,演得比教坊司的《貍貓換太子》還糙。”

                話音未落,地牢鐵門“哐”地被推開。

                小豆子沖了進來,臉上毫無血色,胸口劇烈起伏:“徐爺!通州方向來了三艘官船,打著‘賑災專運’旗號,可船底吃水淺得離譜,根本不像載糧!”

                徐謙瞇起眼,片刻后忽然笑出聲來,笑聲在地牢里回蕩,驚得火把一顫。

                “賑災?賑個屁。”他冷笑,“那是給京城貴人們‘補庫’的專列。”

                他轉身走向沙盤,手指在通州碼頭的位置重重一點:“空船南下,裝銀北返,走的是漕運暗線,用的是戶部印信,打著皇命旗號……”

                “劉瑾這是把國庫當自家錢匣子了。”

                他猛地抬頭,眼中寒光一閃:“可他忘了,我這兒也有‘賬房先生’。”

                他看向墻上癱軟的殘黨,淡淡道:“留他一口氣,關進暗室。等我抄了通州那幾艘船,再讓他親自對一遍賬。”

                小豆子應聲而去。

                徐謙負手立于地牢中央,火光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幾乎覆蓋了整面石墻。

                他忽然道:“柳鶯兒。”

                話音落,地牢門口光影一晃。

                紅衣赤足的女子悄無聲息地踏了進來,赤足踩在濕冷的石地上,銀鈴輕響,如夜風拂過墳頭。

                她手中拎著一只血淋淋的耳朵,隨手扔在案上,濺起幾點血星。

                “西市茶館那個說‘徐爺造反’的瘸腿老漢,耳朵我替您收著了。”她語氣輕軟,在說今日菜價。

                徐謙點頭,語氣平靜:“傳話下去,誰再敢替劉瑾張目,就不是割耳朵這么輕了。下一次,我拔他的舌,曬他的皮,掛在門口,當風鈴使。”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牢四壁:“我要讓所有人知道——在這片地上,只有一種聲音能活。”

                柳鶯兒笑了,笑得天真爛漫,像春日踏青的少女。--&gt;&gt;

                她轉身欲走,徐謙卻忽然叫住她。

                “等等。”

                他從案上取過一張素箋,提筆疾書數行,折好遞給她:“去通州碼頭,把這東西……‘送’到該看的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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