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動作,都優雅而得體,充滿了上位者的從容。
“歡迎回家,孩子。”
他的聲音,溫和而緩慢,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奇異韻律。
然而,他開口的第二句話,就如同一柄淬了劇毒的無形匕首,悄無聲息地,刺向了明曦最脆弱的要害。
“不知您是否還記得,神國的光輝,是何種模樣?”
整個主殿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抽空。
亞瑟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蔚藍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愕然與緊張。
他沒想到,大主教會用如此直接,甚至堪稱冒犯的方式,來試探一位剛剛“歸來”的圣女。
明曦的心臟,狠狠地向下一沉,隨即被一股冰冷的寒意包裹。
來了。
真正的考驗,來了。
這個問題,是一個完美的陷阱。
回答“記得”,她就必須描述出那虛無縹緲的“神國光輝”。
任何一點瑕疵,都會讓她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回答“不記得”,又會與她“神圣”的身份,產生巨大的矛盾。
無論怎么回答,都是錯。
格里高利的臉上,依舊掛著那慈祥的微笑。
但明曦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雙看似渾濁的老眼,正像兩把鋒利的手術刀,一寸一寸地,剖析著她臉上的每一絲肌肉變化。
他像一個經驗最老道的獵人,布下了陷阱,然后耐心地,等待著獵物自己,踩進去。
電光火石之間,明曦的腦海里閃過了無數個念頭,又被她一一否決。
任何理性的、邏輯的回答,在此刻,都是愚蠢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徹底放棄邏輯。
用最原始,也最強大的武器,來對抗這場無聲的審判。
她抬起了眼。
那雙琥珀色的桃花眼,在巨大的金色光柱映照下,像是兩塊融化的蜜糖。
但此刻,那蜜糖之上,卻迅速地,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水汽。
她長而卷的睫毛,開始不受控制地,如同被暴風雨侵襲的蝶翼,劇烈地顫抖起來。
一圈淺淺的、惹人憐愛的薄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她的眼角,蔓延至整個眼眶。
她沒有去看格里高利。
她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
仿佛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是什么會吞噬靈魂的恐怖魔物。
她猛地轉過頭,用一種近乎本能的、尋求庇護的姿態,望向了自己身旁,那個唯一能帶給她安全感的高大身影。
她的手,從寬大的斗篷下伸出,死死地,抓住了亞瑟那冰冷的金屬臂甲。
她的指尖,冰涼。
“亞瑟……”
她的嘴唇,翕動著,擠出了一個破碎的名字。
那聲音,輕得像蚊子哼,脆弱得像初生的羽毛,帶著濃重的鼻音與哭腔,在空曠的主殿中,幾乎聽不見。
“我……”
“我害怕……”
這句帶著無盡恐懼與全然依賴的低語,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亞瑟的心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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