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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霍顯似也想到這茬,于是不等他回話,便繼續道:“有人說,蕭老夫人當年與蕭家外室子有染,蕭騁并非是老國公親生。”

                他說到這里,停了停,“皇上可知道,趙庸因何要替蕭騁做事?”

                他是說趙庸替蕭騁做事,而非蕭騁替趙庸做事。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性質。

                人人都以為蕭騁是趙庸的棋子,就如同順安帝于趙庸、霍顯于趙庸一樣,都不過是趙庸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利而挑選的“卒”,就連霍顯也一直這么以為。

                畢竟權閹趙庸,怎么可能任他人擺布?

                直到姬玉落潛入蕭家府邸,窺見蕭騁與趙庸之間奇特的相處氛圍,霍顯才隱隱覺得不對。

                那是很細微的東西,但這細微才值得揣摩推敲。他跟在趙庸身邊的時間很長,他太清楚趙庸不會容許旁人在他面前放肆。

                無聲的放肆也是放肆。

                這很不合常理。

                趙庸拋棄愚蠢的順安帝,扶持一個更難掌控的鎮國公,這更不合常理。

                霍顯想不出緣由,于是他授意籬陽暗中將蕭家查了個底朝天,但始終沒有頭緒,因為籬陽漏掉了那些令人不屑一顧的內圍陰私。

                還是到后來,姬玉落暗中命朝露探查蕭家外室子的內幕,她沒有查出蛛絲馬跡,因為催雪樓的人在京都并不比錦衣衛好用。

                籬陽才順著這條線,能比她更有效率。

                事情便要追溯到六七十年前。

                當年,前朝余孽在南邊興風作浪,上上任的鎮國公蕭錦明奉旨前去平反。蕭錦明與現在的鎮國公不同,他是個名副其實的武將,繼承了蕭家武將世家的精神,在馬背上打下赫赫戰功,當時的皇帝對他愛重有加。

                他也沒有令皇帝失望,凡是他出馬,沒有平不下的戰亂,那次南下平反亦是。

                “只沒人知道,蕭錦明在那場平反里救下一個名叫蘇漾的女子,并且隨軍帶回了京都,當時的國公夫人出身大家,且自嫁給他后便常年獨守京都,他不忍給妻子添堵,便把蘇漾安置在莊子里。”霍顯眸色略暗,道:“一年之后,蘇漾替蕭錦明生了個兒子,叫蕭永。”

                謝宿白倏地抬眸,不動聲色地捏緊茶碗。

                這個叫蕭永的外室子與上任的老國公是兄弟,算算年紀,正與趙庸差不多大。

                如果趙庸便是蕭永,那么一切就都說得通了,他幫蕭騁就是在幫蕭家,他本身也流著蕭家的血,但這與前朝余孽有什么干系?

                除非……

                時隔多年,兩個人竟是仍有默契。

                霍顯在謝宿白抬眼的瞬間點下頭,道:“對,蘇漾身上流

                著前朝皇室的血脈,若前朝未亡,她應該算是個公主,趙庸身上同樣流著前朝皇室的血,蘇漾死前,便將身后的復國組織一并交到他手上。但是――”

                他似是覺得事情過于戲劇,輕蔑地笑了笑,說:“蕭永,也就是趙庸,根本無心復國,他一心只想得到父親認可,回到蕭家認祖歸宗。”

                可惜,蕭錦明并不喜歡他。

                蕭錦明覺得這個兒子心術不正,若是冒然帶回蕭家,指不定要惹下什么大禍,況且他過了十幾年安穩日子,早就不想折騰了,蕭永的認祖歸宗無疑會在后宅掀起風浪,蕭錦明實屬不愿。

                他更希望蕭永能永遠當一個不見光的外室子。

                可蕭永怎么愿意?

                少年總是有烈性,總是不甘,總是好強,越是不被認可,他就越是惹是生非要引起注意,即便被丟在莊子里,也沒少給蕭家添亂。

                也就是那個時候,蕭家有個外室子的傳聞滿天飛。

                可蕭永沒有得逞,蕭錦明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

                蕭永似是傷透了心,也看清了現實,從而不對蕭錦明抱有任何期待,他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大哥,也就是老國公蕭燁身上。

                他兜兜轉轉,成了蕭燁的幕僚。

                他碰了蕭燁剛過門不久的妻子――現在的蕭老夫人。

                這件事沒有被人發現,但蕭永后來還是被蕭錦明驅逐出府,從此改名換姓,成了趙庸。

                那時他已然弱冠,按理說,早過了可以入宮做內侍的年齡,但就是如此巧合,他在一次圍獵里,救了還是太子的顯禎帝。

                這便是他作為一代權閹的開始,也是大雍噩夢的開端。

                謝宿白卻在沉默中瞥了他一眼。

                他徹底明白趙庸為什么會在霍顯最弱勢的時候伸出手拉他一把,將他培養成了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干將,甚至對霍顯有一種近乎縱容的寵溺,因為他通過霍顯,在看的是他自己。

                一個不被重視甚至被逐出家門的庶子,一個不被承認而驅逐出府的外室子,同樣的年紀,同樣不甘屈服的性子,他們是何其相像的兩個人。

                至少在趙庸眼里,霍顯就是年輕時的他。

                他以為他們同病相憐,以為他們可以心意相通,他因此自認為自己無比了解霍顯,了解他的野心和恨,了解他骨子里流動的壞。

                這種壞,顯然讓趙庸無比欣賞。

                霍顯知道謝宿白在想什么,可他沒打算再與他回顧這些并不愉快的經歷,只轉動著茶碗,繼續道:“前朝皇室需要首領,可比起此前毫無復國計劃的趙庸,他們決定換一個人,他們找上了比趙庸更有野心的蕭騁,這于是讓蕭騁知悉了自己的身份。”

                蕭騁與趙庸之間微妙的氣氛正來源于此。

                蕭騁難以接受自己的出身有這樣的污點,他的父親不是那個驍勇善戰的老國公,而是個人人唾罵的太監,這太荒唐了,可他又不得不接受,因為這就是事實。這也是蕭騁后來能擁有一支數量龐大的私兵的根本原因,沒有這層關系,沒有那些前朝余孽的助力,蕭騁做不到那個地步,他甚至不會擁有這個契機。

                他的祖母是前朝皇室的血脈,他也流著前朝皇室的血,這種血滋養著野心,萌芽出欲望,日漸讓人不得滿足。

                于是他瞞著趙庸,開始在云陽謀劃一切。

                可到底出了意外,當時領兵出征的霍i發現了端倪。

                霍顯的聲音低沉而平緩,“他們殺掉了霍i。”

                云陽一戰為什么會敗,因為領軍作戰的將軍早就死了!

                在戰爭開始之前,他就死在了所謂的“自己人”手里,士兵將士群龍無首,邊境的大門向敵人敞開,敵軍壓境,所過之處燒殺搶掠,民不聊生。

                事后,那些人把霍i的尸體丟在了尸橫遍地的大街上。

                他就這樣合情合理地“戰死”了。

                一切仿佛是個因果循環。

                后面的事,謝宿白已經可以補出個大概來,他擱下茶碗,拉了拉腿上的毯子,道:“云陽平定后,朝廷因此下派官員稽查賬目,可偏偏那時,云陽府已經要被蕭騁掏空了,趙庸得知消息匆匆趕往,企圖替這個兒子解決他的爛攤子。”

                他停了一下,說:“他們盯上了家財萬貫的喬家。”!hsy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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