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祥從茶樓出來,先是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抬手招來一輛黃包車,隨口報了個不遠不近的地址。
車夫拉起車把,小跑起來,車把上的銅鈴隨著發出清脆的響聲。
拐過幾個彎,確認沒有人跟蹤后,他才對車夫道:“師傅,改道,去愚園路75號公寓。”
車夫沒有多問,只是嗯了一聲,在一個合適的巷口調轉了方向。
等回到公寓后,他立即換上一身西服,再次叫了輛黃包車,這次的目的地是偽財政部大樓。
憑借偽中央信托公司專員的身份,簡單通報后,他就來到了周佛山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只有周佛山一人,見程祥進來,他隨手將文件放下,揮了揮手,示意引路的秘書離開,并沉聲吩咐了一句:“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打擾。”
秘書恭敬地點頭,輕輕帶上了門離開。
“馬上就要下班了,”周佛山看了眼腕表,壓低聲音道:“什么事,非得趕在這個時間過來見我?”
程祥走到辦公桌前,在周佛山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沒有寒暄,直接將情況簡要說明。
周佛山聽完,從抽屜里取出一支雪茄,慢慢點燃起來。
他和川島芳子,算得上是老熟人了。
汪填海尚未公開投靠日本人時,為了尋求日方的支持與認可。他曾派遣親信馬驥良前往北平,通過川島芳子牽線搭橋,與日方核心人物建立了聯系。
只不過,偽政府成立后,雙方的利益交集減少。加之川島芳子行事張揚,其在日本軍方內部的影響力也大不如前,雙方的聯系也就自然而然地淡了下來。
如今,軍統突然要對這個女人下手,并且將這件事擺到了他的面前,這不得不讓周佛山內心泛起波瀾,生出幾分遲疑與忌憚。
他手上沾染的“血”,并不比川島芳子少多少。今天軍統能借助他去對付川島芳子,焉知他日,會不會用通樣的方式來對付他周佛山?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程祥敏銳地捕捉到了周佛山的猶豫與戒備,提醒道:“周部長,戴老板對您的深明大義和過往提供的幫助,都是記在心里的。這次,也是您再次向山城表明心跡,展現合作誠意的機會。”
他適時地停頓了一下,觀察著周佛山的反應,才繼續道:“有些事情,現在讓了,是為將來鋪路。戴老板也好有充足的理由為您周旋、說話。”
“畢竟,未來的局面,誰又能說得準呢?”
周佛山聞,后靠在椅背上,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復雜的情緒之中。
他想起了偽政府初立時,自已曾信誓旦旦地與汪填海表示要“生死相共,決不反汪”。
然而偽政府內部派系斗爭激烈,互相傾軋。
后來,他為了除掉李群,冒險和山城合作,這第一步邁出去,就很難再回頭了。
并且,他也是想為自已多留一條后路。
尤其是近期,日本人悍然發動太平洋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