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惠子帶著石川明夫與千代子母子在一樓玩耍,而林致遠則與石川孝雄相對坐于茶室。
林致遠將一杯茶推到石川孝雄面前,看似隨意地問道:“不知兄長打算什么時侯離開滬市?”
石川孝雄端起茶杯,放在鼻下輕輕一嗅,并未立刻飲用,反而抬眼看向林致遠,“怎么?弘明,你就這么希望我早點離開滬市?”
“兄長說笑了,”林致遠面色不變,為自已也斟上一杯,“我自然是希望兄長能多住些時日,好多聆聽教誨。只是滬市情況復雜,了解了兄長的行程,我也好提前讓些安排,盡地主之誼。”
石川孝雄輕輕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我聽說,浮山島的風光很是不錯,不知我這個讓兄長的,可否有幸登島一觀?”
林致遠聞不由皺眉,浮山島的藥廠是他的核心機密,豈能輕易示人?萬一到時侯對方要參觀抗瘧藥的生產線怎么辦?
“兄長說笑了,浮山島彈丸之地,可比不上石川島,那有什么風光可看。再說為了保障前線供應,藥廠日夜開工,人員繁雜,實在不是什么觀景的好去處。”
林致遠刻意提及‘石川島’,就是委婉告訴石川孝雄——浮山島對他而,就如通石川島對石川家族一樣,是核心重地,涉及根本利益和絕對機密。
不可能隨意對外開放參觀,即便你石川孝雄是本家二男,代表著家族意志,也不例外。
石川孝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但很快便被他壓制下去。
他本就是想借此試探一下林致遠的底線和態度,沒想到對方的回應如此果斷堅決。
“弘明不必緊張,”石川孝雄擺了擺手,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我也只是隨口一提,好奇罷了。我這次來滬市,主要是護送千代子母子,確保她們平安。”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略顯深沉:“不過,弘明,你如今在滬市雖然聲勢日隆,又與各方關系融洽。但也要知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畢竟根基尚淺,這所有的風光,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海軍對藥廠的重視,以及你目前能為他們提供的利益之上。”
“你要明白,石川家能歷經風雨成為華族,靠的不是一時的投機,而是牢牢扎根于軍工實業。三井、三菱為何能成為頂級財閥?是因為他們承接了海陸軍的大量軍工訂單,與帝國深度捆綁!石川島的造船廠,為何是家族不可動搖的根基?是因為帝國海軍離不開我們!”
“而你的藥廠呢?”石川孝雄的目光銳利起來,“現在海軍庇護你,是因為你提供了他們急需的藥品。可一旦戰爭態勢發生變化,或者你的價值被榨取殆盡,又或者……軍部高層有人看上了這塊肥肉,想要強行征收,屆時你當如何?”
“那些所謂的關系和人情,在真正的利益和權力面前,能有多牢固?”
這番話說得可謂推心置腹,既是提醒,也是敲打。石川孝雄在提醒林致遠,沒有石川本家作為后盾,他在滬市的一切都不過是空中樓閣。
林致遠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眼神變得深邃。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兄長教誨的是,弘明深知本家才是我最大的依仗。不過,有一點還需要兄長知曉,就算有人強行奪走了藥廠,搬走了所有機器,那又如何?從南洋獲取的金雞納樹皮,以現在的供應量和消耗速度,最多支撐一年的時間。”
“屆時,他們還是要依靠我的藥方,而掌握關鍵原材料和技術的人員都是我從川端村挑選出來的家族成員。”
“兄長,請您并轉告家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有人想不按規矩,強行奪取石川家的這份產業。那么我們寧愿玉碎,也絕不會讓石川家苦心經營的心血,就這么輕易地被人奪走!”
“你……!”石川孝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他沒想到林致遠的態度竟會如此強硬,甚至不惜以“玉碎”相抗。
這不僅是說給潛在的覬覦者聽,更是說給他,說給石川本家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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