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國家高級干部,他有機會接觸到很多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
但那些躺在紙面上的報告,那些冷冰冰的數據,和眼前這活生生的,充滿了力量與美感的鋼鐵洪流比起來,沖擊力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他甚至能想象到,當這支軍隊出現在真正的戰場上時,會對敵人,造成怎樣毀滅性的打擊。
“這還只是我們二十軍的一部分家當。”
趙蒙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全軍的數字化換裝,已經完成了百分之八十。我們現在,拉出去的任何一個合成旅,都具備獨立完成一場高強度局部戰爭的能力。”
趙蒙生的話說得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鐘正國卻聽出了其中,那重于泰山的份量。
這意味著,共和國的劍,已經磨得,鋒利無比。
隨時,可以出鞘。
“我今天,算是開了眼了。”
鐘正國轉過頭,看著趙蒙生和趙援朝,“有你們在,我們這些搞地方工作的,心里,踏實。”
這句話,他說得真心實意。
那一刻,他甚至忘了自已是來干什么的,忘了那個還在拘留所里的女婿。
他只是作為一個,共和國的公民,一個高級干部,在為自已國家的強大,而感到由衷的,振奮。
趙援朝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但鐘正國能感覺到,他眼神里的那種審視,似乎,少了一些。
“踏實?”
趙蒙生笑了笑,搖了搖頭,“我看不見得。”
他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那雙深邃的眼睛,看著鐘正國。
“我們這些當兵的,把拳頭練得再硬,也只能守好國門。可現在,有些敵人,他們不從國門外打進來。”
“他們從我們內部,用我們自已人,來挖我們的墻角,爛我們的根。”
趙蒙生的話,讓指揮室里的氣氛,再次變得凝重起來。
鐘正國知道,正題,要來了。
他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趙蒙生,等著他的下文。
“正國同志,你是我們黨內,主管紀律的專家。有些事,我這個大老粗想不明白,想向你請教請教。”
趙蒙生緩緩說道。
“不敢當,我們是互相學習。”
鐘正國身體坐直,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我就想問問,”
趙蒙生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起來,“如果有一群人,他們打著‘國際合作’、‘慈善交流’的旗號,用金錢和美色,腐蝕我們的干部,竊取我們的機密,甚至,把我們一些犯了錯誤的同志,綁上他們的戰車,讓他們為外國的利益服務。”
“這,算不算叛國?”
趙蒙生每說一個字,鐘正國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他知道,趙蒙生說的,就是那個所謂的,“方舟計劃”。
這個問題,太尖銳了。
尖銳到,他根本無法回避。
“算!”
鐘正國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斬釘截鐵地,吐出了這個字。
“那如果,這群人里面,有我們自已的高級干部,有在國際上都很有影響力的企業家,甚至,還有某些,和我們有著‘傳統友誼’的,外國友人呢?”
趙蒙生繼續追問。
“那我們,是該講‘法理’,講‘程序’,顧及‘國際影響’,跟他們慢慢地,斗?”
“還是該,當機立斷,用雷霆手段,先把這些毒瘤,給挖出來,把膿,給擠干凈?!”
趙蒙生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幾分怒意。
指揮室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都知道,趙老領導,這是真的,動了怒火。
鐘正國感覺自已的后背,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
趙蒙生的這番話,看似是在問他,實際上,每一個字,都是在敲打他。
敲打他那個,只知道講“程序”,講“法理”,卻差點因為自已的“正義感”,而破壞了整個收網行動的,蠢貨女婿!
他甚至能感覺到,站在一旁的趙援朝,那冰冷的目光,正像刀子一樣,刮在他的臉上。
這一刻,鐘正國面臨著一個,艱難的抉擇。
是繼續為侯亮平,為他所代表的那個,講究“程序正義”的文官體系,辯解幾句?
還是,徹底地,站到趙蒙生和趙援朝這邊,對他們這種,不講“規矩”的,軍事行動,表示支持?
前者,意味著他將和軍方,徹底撕破臉。
以趙家父子如今在漢東的強勢,他和他背后的鐘家,恐怕連“體面”都無法保留。
后者,則意味著,他將親手,否定自已過去所堅持的一切。
否定他那個,還在為“正義”而沾沾自喜的女婿。
這是一個,對他靈魂的,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