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書記來勢洶洶,”
高育良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幾乎成了耳語,“他不是來調解的,是來問罪的。我擔心,他下一步,怕是要和20軍的趙援朝……發生正面沖突了。”
話音落下,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高育良調整了一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反射著走廊慘白的燈光,也掩蓋住了他眼底那份復雜難明的情緒。
他緩步走到沙瑞金的身側,兩人之間隔著一個微妙的距離,既不顯得過分親近,又不至于疏遠。
空氣里還殘留著剛才與軍方對峙時那股劍拔弩張的火藥味。
“沙書記。”“趙立春書記已經到京州了,你看,我要不要代表省委,先去迎接一下?”
他用的是問句,但語氣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陳述意味。
這是一個政治上的陽謀,一道避無可避的選擇題。
趙立春!
沙瑞金的眼皮猛地一跳。
這個名字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他幾乎能感覺到自已心臟的驟然收縮。
漢東的天,又回來了一片舊的。
這片土地上盤根錯節的關系網,那張由趙立春親手編織了幾十年、深入骨髓的巨網,沙瑞金才剛剛撕開一個角,織網的人,卻親自回來了。
而且是在這個最要命的時刻。
他能想象得到,此刻,漢東官場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這里,有多少部電話正因為這個消息而變得滾燙。
趙立春的歸來,對他們而,不啻于主心骨的回歸,是一針強心劑。
而對自已,對這個新來的省委書記,這是最直接的挑戰,是最露骨的示威。
沙瑞金的目光掃過高育良那張看似平靜的臉。
讓他一個人去?
那無異于向整個漢東官場宣告,他沙瑞金在新舊勢力的第一輪交鋒中,選擇了退避。
那高育良和趙立春的會面,就將成為一場討伐自已的戰前會議。
絕無可能。
沙瑞金的臉色沉靜如水,看不出絲毫波瀾,剛才心中那場劇烈的地震從未發生。
他緩緩開口,聲音平穩而有力,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老書記回來了,我們理應一同前去。育良同志,我們一起去迎接趙書記。”
他沒有說“我陪你去”,而是說“我們一起去”,巧妙地將主動權重新拉回自已手中。
他是漢東省現任的省委書記,迎接前任,是他的職責,也是他的權力。
高育良鏡片后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點頭道:“好,聽沙書記的安排。”
兩人并肩向外走去,步伐沉穩,背影挺直。
在身后一眾省委常委復雜的目光注視下,他們就像兩個即將踏上決斗場的騎士,盔甲锃亮,長劍在鞘,只是沒人知道,當他們見到那位“老國王”時,誰的劍會先出鞘。
與此同時,省公安廳。
氣氛壓抑。
一道厚重的隔音門將世界分割成兩半。
門外,是權力的走廊。
十幾個肩抗將星的軍官肅然而立,他們或來自20軍,或來自京州武裝部,身上的軍裝筆挺如刀,那金色的麥穗和閃亮的將星,匯成令人窒息的威壓,讓周圍穿著警服的公安干警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股力量的中心,是趙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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